“沉默……”
“沉默……我的烨儿……”
“烨儿……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焕儿……”
她叫他沉默,后又叫他烨儿。
“我时间已经不多了,无法跟你详细解释,其他的……你都自己去看吧……”
话落,秦敏慧的身影便如同烟雾般消散,而沉默也沉入了秦敏慧生前的意识。
再睁眼,他已是入神了秦敏慧。
他借着秦敏慧的眼睛,看着秦敏慧被前皇后喂了□□,被前皇后折磨,看着她诈死摆脱了慧妃的身份,看着她匆匆藏好秦烨的尸体,看着她去找凛暮的那条断腿,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的肉身骨血,她到底是回来晚了,回来时,大错已成,但好在,还有救。
那条断腿被昆国的人挂在了城门上示威,然而断腿的主人凛暮此时已经逃离了昆国,秦敏慧偷偷含泪咬牙取了凛暮的断腿,便打算回去找秦烨的尸体,却不想被凛暮先一步发现了秦烨的死亡,与此同时秦敏慧已死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她是诈死,但凛暮不知道。
她能救秦烨,但凛暮仍旧不知道。
两方因意外而错过,但是星象变动在即,秦敏慧的时日也不多了,如今凛暮刚回归帝宫,帝宫内尚且一片混乱、戒备森严,她已经等不及找机会进入到帝宫中,况且天机不可泄露,她若是说了一切都将结束,一切都将没有了转机。
秦敏慧到底是秦家最有能力的后辈,自小秦家就说秦敏慧的能力不亚于秦家曾经的老祖。
机敏如秦敏慧算到了多年以后赵焕与秦烨的大劫,为母则刚,她咬牙已自身为献祭,布置了逆天的大阵,用凛暮的腿骨胎发制成了豪素,用她的命和秦家往后世世代代的子孙再也无法窥探天机为代价,将沉默送去了另外的世界。
并在豪素中留下了点昏沉的记忆,用来提醒沉默。
却不想到底是逆天的法术,秦敏慧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小凡人,沉默在到了现代后便失去了记忆,不只是失去了记忆,便是大脑也变得昏昏沉沉。
所以刚到现代的时候,沉默像个傻子一般,哪怕到最后,情感也有些缺失。
因年纪是孤儿院的人估算,因此也比实际年龄记小了一年,如今七月初七已到,沉默并非十七岁了,而是十八岁。
直到时机成熟,本就不属于那个世界的沉默再次回来,带着所谓的算卦系统。
算卦系统,不过是遮掩沉默的命格,推着沉默向凛暮走的手段。
秦敏慧机关算尽、机敏一生,如她的名字一般,连这些都算好了。
但回到这里的一切,便再也不是秦敏慧所能控制的了。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拼着消散前模棱两可的提醒沉默。
好在,最后虽损失惨重,但两个人都活了下来。
凛暮随着沉默跳进了寒潭,不断向下沉的沉默靠近,在一阵亮光后,他也看到了空荡的冰棺。
但此刻那些都没有眼前的沉默重要,他看着沉默胸口插着匕首,血液飘散在森冷的潭水中从他的眼前滑过,凛暮拼尽全力,向沉默伸出手。
就在这时,那些飘荡凌乱的光点逐渐将沉默包裹,下一个,一阵激荡,寒潭爆炸起巨大的水花,凛暮便被水花溅了出去。
凛暮被摔在了谭边,他立刻回头,看到同样被弹出来的沉默,当即狼狈的爬起来跑了过去,接过砸在身上的沉默,紧紧抱住,就像终于得到了珍宝的孩子般。
沉默浑身冰冷,呼吸已经停了。
凛暮怔愣的看着沉默,缓缓低头,轻吻沉默冰冷的唇,他似乎是不相信沉默的死亡。
正在这时,点点星光从四周飘散过来,汇聚在了沉默的胸口。
凛暮抬头,就看到星光汇聚在沉默的胸口处,竟是慢慢消融了那深红的匕首,匕首消失后,星光钻进了胸口的伤口里,那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汇聚融合,到最后,除了破碎的衣衫,竟是看不出那里曾经被匕首破开过一个大洞。
而沉默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
凛暮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沉默在他眼前死亡,又复活。
这大阵的位置,时辰,都是按照秦烨的生辰算的,到此时此刻,凛暮怎么会不明白,怎么会不清楚,兜兜转转,折腾了一大圈,原来那个孩子早就回到了他的身边,原来他爱上的人,就是曾在儿时给过他温暖与安慰的秦烨。
那个致死也不愿意背叛他的秦烨。
一旁的闻璞和竹青呆呆的看着二人,闻璞是不敢置信,竹青却是笑着笑着就流了泪。
只道是,天意弄人。
天要玩弄你,你便只能配合着走完这一出戏。
竹青笑了又哭,泪水流着,突然就断了呼吸。
他到底衰老的过快,若不是为了凛暮,怕是也撑不到今天。
闻璞回头看了眼身旁趴在地上没了声息的竹青,到底是轻叹了一口气。
一切,终有结局。
战天国辰暮七年七月,帝君战主动退位,消失在了朝野间,仿佛这世间,从未有过这一位传奇铁血的帝君。
而小国师沉默身死,至此,战天国再无国师。
随后前朝七皇子陡然出世,原来竟是一直潜伏在深宫中伺机而动,如今一举夺了皇位,登基成帝,名为赵璞。
赵璞登基,并未更改国号年号,仍旧延续前朝战天国之名,年号亦为辰暮。
民间称新帝君仁善,也有传帝君战与新帝君乃手足之亲,不改年号、国号是为纪念。
众说纷纭,却再也无人得知帝君战的消息。
同年十月,执法堂新上任了一位堂主,原堂主宿源欢因意外战死。
第二年,当今帝君赵璞大婚,婚后不久生一幼儿,帝君亲自赐名,名为忆青。
远离九重外的小镇,东封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面馆。
东封镇不算富裕,但也还过得去,镇上人口不多,不过数万,但胜在安静平和。
这镇上大多是些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老镇民,这镇子里来了两个外地人,开了一家面馆的消息,立刻就传了出去。
面馆名为无名,简单的木质牌匾上刻上两个遒劲有力的字,店铺开业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要不是镇子不大,怕是要许久才能被人知道。
面馆掌柜是个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笑容不多但很随和。
做面的师傅听说是个瘸子,年纪也不算老,可能有个三十来岁。
佟花花是东封镇有名的貌美女子,年过十六来提亲的人就快要踏平了她家的门槛。
但佟花花眼光高,谁也看不上。
这一日,佟花花本是和几个姐妹出来闲逛,听说镇子上新开了家面馆,就想去凑个热闹。
面馆不大,不过几张方桌,但却收拾的分外干净,里面只零星坐了两个来吃面的客人。
那个传闻中的小掌柜正靠在后厨门口,时不时跟里面说着什么。
一进面馆,香味就扑了过来,佟花花的姐妹之一立刻感叹道:“好香啊!”
佟花花却反常的没出声,而是时不时的向那小老板看去。
小掌柜见来了客人,便走过来,语气并不算热络却也不失礼的问道:“吃什么面?墙上有木牌。”
几个姐妹纷纷去看墙上,点了自己想吃的面,佟花花却盯着小老板发呆,直到姐妹们偷偷碰了碰她,她才回过神来,脸颊微红,向来带些嚣张的面庞突然柔和下来,“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掌柜没回答她,只是一挑眉毛,“不吃面?”
佟花花赶紧点头,“吃,吃的,吃的,就……就做你们最拿手的吧。”
小掌柜点点头,就走了。
看着小掌柜进了后厨,几个姐妹互相推了推,调笑道:“花花,你怎么了?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要是往常,佟花花一定立刻反唇相讥,这一次,却反常的没有吱声。
她时不时的往后厨看去,想着一会儿这小掌柜还要给她们上面的。
却不想,从后厨走出来端着托盘的,并不是刚才的小掌柜,而是个桃花面的男人。
这男人身量很高,唇角代勾,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似乎带着笑意,甚是勾人,几个姐妹纷纷红了脸,想到这到底是什么面馆,掌柜这么好看,就连做面的师傅都这么好看。
男人将面一一放下,最后才把佟花花那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的面。”说着一双黑眸与佟花花对视,那眼睛黑沉沉的不透光,里面仿佛带着寒霜,佟花花被这双眼睛看的后背立刻浮起一层冷汗,呐呐的低了头。
男人这才起身,拎着托盘回了后厨。
几个姐妹又开始嘀咕,“不是听说做面的师傅是个断了腿的瘸子吗?怎么好好的呢?长得也俊俏!”
而后厨里,沉默靠在墙边啃着一个苹果,说道:“你吓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传闻中断腿瘸腿的面馆师傅放下托盘,仔细的洗了洗手,转身压在了沉默身上,就着沉默的手咬了一大口苹果,下了评论:“还不错。”
沉默如今二十二岁,身量已经长开,却仍旧比凛暮矮了半个头,他倒也不强求,矮就矮吧,也不跟谁比,凛暮也不会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