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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快穿] (八百金)


  而他也老了。
  “阿玖,你对道存是何种心思?”贺洗尘温和地问道。他的目光不带一丝疑惑和压迫,苏玖紧绷的心神忽然间放松了,她松开缠绕在指间的手帕,澄澈的瞳孔直直地望向最为敬爱的父亲:“我心悦于他,我……想要与他厮守一生。”
  苏若渊的头垂得更低了,周身的气势瞬间萎靡。
  “我知道哥哥怜我爱我,但就像爹爹说的,有些事,做了才知道好坏。阿玖不怕做错,若是错了,无非是「君若无情我便休」的结果罢了。”
  “我苏若渊的妹妹,岂能让人欺负了去!”苏若渊猛地站起,只是想想苏玖可能会受苦,他就恼怒非常。
  这边他还沉浸在怒不可遏的情绪中,贺洗尘却笑出了声。
  “温道存要是知道你这般想他,恐怕要在门前哀嚎三天才肯罢休。”贺洗尘没有苏若渊的顾虑,看面相看品性,温道存就是个怕老婆的,而苏玖虽然柔柔弱弱,却十分有自己的主意,谁欺负谁还真说不准。
  苏玖也抿着唇笑了笑,嗔怪地瞪了贺洗尘一眼。
  苏若渊被他们两人笑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好意思问自己哪里不对。
  “不过若渊说得没错,敢得罪我苏家的女儿,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心理准备。”贺洗尘眺望着天空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轻轻扬起一个笑容。
  *
  温道存和苏玖的亲事十分快速地定了下来。两个月后,在经过几多商议后的一个良辰吉日,一场盛大的婚礼轰动了整个河阳村。
  受过贺洗尘教导之恩的年轻学子穿着整齐的服饰,显然有备而来,十里长街十步一题,为人丁稀少的苏家壮威,看情形是要把温道存堵死在门口。就连卢霜也凑热闹翻古书翻出几道算题,难倒了一大片人,最后还是看不过眼的温展鹤出马,解了题把卢霜拉到一边,让迎亲队伍过去。
  也亏得温家读书人多,人人出谋划策,硬生生把温道存送到了苏家门前。装饰喜庆的大门前,苏若渊负手而立,神色莫测。
  他挑剔地打量了一番陪着笑脸的温道存,嫌弃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反对这桩婚事。
  温道存冷汗直流,却见苏若渊闪过身子,让开一条路。
  “好好待我妹妹,要不然!”充满杀气的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温道存脸色一肃:“多谢若渊兄!”
  庭院的尽头,一身红妆的苏玖俏生生地站在贺洗尘旁边,李大娘头上簪了一朵大红花,眉开眼笑。
  七年间如水的时光淙淙地流,昔日那个青梅般的小娘子为他戴上凤冠霞帔,郑重其事地与他许下白头偕老的诺言。
  温道存紧张得说不出话,忽然摇头晃脑地露出傻瓜一样的笑容,接着端正了神色,感激地向贺洗尘鞠了一躬。
  ……
  婚礼的余波在妇人们的碎嘴里平淡地度过,本就安静的苏宅如今只余贺洗尘和苏若渊,外加一个唠唠叨叨的老仆妇,蝉鸣声响彻整个夏日。
  苏若渊在屋檐下的荫凉处写一篇策问,抬头看见父亲拿着竹竿敲着墙边的枣树,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在笑什么呢?”贺洗尘抓着一把半青不熟的枣子放在他桌上,随手拿起他的策问看了看,说:“明年便下场吧。”
  苏若渊惊讶了一瞬,又感觉在意料之内。
  “是。”
  六年来,贺洗尘没让苏若渊下过场,一是为了磨练他的心性,二是厚积薄发,三是为了好好地打熬他的筋骨。苏若渊毕竟太过年少单薄,科考环境恶劣,没有一副强壮的身子骨,可能没办法撑到结束。当年苏长青参加乡试回来,直接大病了一场。
  “若渊,你性子稳重,从来没让我操心过,只是心思太重了,有时不妨与道存商量一下……你别不当回事,道存虽然跳脱了些,为人处世却比你老练得多。”
  “爹,你怎么忽然说这些话?”苏若渊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贺洗尘笑了几声,右手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下:“想说便说了。”
  “嘚嘚”的马蹄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沿着小巷传来,一匹黑色的老马打了个响鼻,停在苏家门口。前几天回家省亲的李大娘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爬下来,背着包袱一边碎碎念。贺洗尘连忙走过去搭了把手,又招呼赶车的马夫进门喝杯茶。
  马车是为了装苏玖出嫁时那些丰厚的嫁妆买回来的,平时倒是派得上用处。
  贺洗尘将李大娘扶进门里,温和地说道:“以后还要麻烦您照顾若渊那孩子。”
  “说的什么话!若渊少爷乖着呢,还帮我打水扫院子,哪里麻烦了!”李大娘白了他一眼,“我这个劳苦命,生下来就是为了伺候你们爷俩的!”说着似嗔似怪地叹了口气,“我这把身子骨还强健得很,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贺洗尘失笑,温声细语:“那可不,劳烦您了。”接着转身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跳上马车,扬起马鞭甩了一下,车轮碾过青石板,一骑绝尘。
  温氏族学里,温展鹤还在指导着族中小孩的帖经,忽听门外萧萧马鸣,守门的小厮喊着:“苏先生!苏先生!七爷还在上课呢!”
  温展鹤心中一动,厉声对着底下窃窃私语的孩童喝道:“你们先看书。”便走到门外查看情况,却见贺洗尘勒着缰绳,脸上是畅意的笑容,恍若骑马倚斜桥的意气少年。
  “温端己,我欲游郦川百山,君可愿同往?”
  烈日当空,强烈的光芒笼罩在贺洗尘身上,耀眼得不可直视。
  温展鹤怔怔地,回过神来,已进了他的贼车。
  “岂有此理!离经叛道!成何体统!”温展鹤冲着贺洗尘的耳朵骂道,一脸忿忿。
  贺洗尘被他吵得脑袋疼,伸脚一踹,把他踹进了车厢:“闭嘴你这老货!再叨叨就给我滚下去!”
  “我怕你死在半路!要不然我会跟着?”
  车厢内的温展鹤锲而不舍地用熟读的圣贤书引经据典地呵斥,不带一个脏字,贺洗尘撇撇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
  贺洗尘没有理会温苏两家在背后的追赶,却在村头被拦在路中央的卢霜给截了下来。
  “苏先生太不仗义了,有好玩的也不带我一个!”卢霜身手敏捷地跳上马车,掀开挂帘,里面的温展鹤脸颊耳朵通红,气得胸膛剧烈地喘息着。她拍了下贺洗尘的肩膀,“他怎么了?”
  “谁知道。”他耸了下肩膀。
  “wsdfghj%sdvuin@#!!!”
  一时寂静。
  “他骂脏话了是吧?”贺洗尘蹙眉沉声问道。
  “嗯,湖山居士!严于律己的温端己!堂堂温七爷!骂脏话了。”卢霜一字一顿,神色严肃。
  “哈哈哈哈!”二人齐齐爆发出猛烈的笑声,温展鹤掩面,羞愤欲死。
  后世人说起温苏卢此三公为人津津乐道的友情时,总避不开这一段放荡不羁的趣事,虽然在贺洗尘看来,这只是一个吵吵嚷嚷的午后而已。
  *
  贺洗尘猝不及防的辞别还拐走了温家七爷和卢家千金,让河阳村的读书人很是落寞了一阵子。这一切三人浑然不知,收到家书时,游山玩水的老男人们和卢霜才想起给家中回一封信。
  三人乘船从西潮江漂到鹤岭,在鹤岭上的道观留宿,与老观主论道。山中不知岁月,竟一连待了个把月,期间贺洗尘感染风寒,消瘦了不少,青衣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好像真的要羽化成仙而去。温展鹤总会恶狠狠地训斥:“站在风口上是不要你的小命了!”接着粗鲁地将人扯进观内。
  道观的道袍上绣着冲天的红顶白鹤,贺洗尘时常调侃温展鹤:“你还真成了一只鹤了?”每逢这时,温展鹤只能充耳不闻,转过身与老观主谈话,不理这个无聊的家伙。
  而卢霜则会贴心地为贺洗尘披上斗篷,一人逗哏一人捧哏,非把温展鹤气得炸毛不可。
  离开道观后,三人跟着过路的商队,直赴东海之滨。路上参加一二文会,与人切磋,竟将才名也流传出去了。
  *
  洛阳客栈里,苏若渊将贺洗尘寄回来的信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接着放进贴身的衣服里。
  温道存酸溜溜地斜着眼睛说道:“先生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的苏若渊终于得意地弯了下嘴角,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明天便要考试了,你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了!”温道存拍了拍胸口,那是苏玖为他求来的平安符。年少时贺洗尘赠予他的那方端砚收在书箱里,当做定心丸。
  湖山古刹的平安符十分灵验,据说一百多年前发生旱灾的时候,这座寺庙收留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半夜老鼠打翻灯台,火势大盛,但里面的人都没有察觉,一觉睡到天明,还毫发无伤。
  乡试已过,接下来便是会试了。
  金殿传胪,东华门外唱名,这是多少男儿的梦想!
  苏若渊望了眼窗外的明月,他只知道,只有进士及第,他的名字才能响彻大江南北,随东风传入父亲耳里。
  沿着山路下山的贺洗尘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忽的提起嘴角,在温展鹤和卢霜的斗嘴声中,杵着树枝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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