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婶子解释道:“您也知道,盐价又涨了。我们做卤肉用不少盐,这价格自然也稍微涨了一些。”
一提到盐价,那客人叹了一口气,“哎,连年涨价,都快吃不起盐了。”
吴大田送了吴轩出门。
吴轩问道:“盐现在很贵吗?”
“二十文一斤,和肉差不多的价钱了!”吴大田感叹道。
吴轩道:“是有些贵了。”
——
回到家,吴轩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放好,去了书房。
书房角落放着一个大箱子,吴轩打开,双手抱起那块比他脑袋还大的玉石料子。
虽然他想把整块料子雕成一个摆件,但是这么大块的玉料拿出去,太显眼了,肯定会惹上一身麻烦。
吴轩抱着玉料到院子里,拿斧头“咣咣咣”砸了几下。
玉石不愧是易碎品,比金子好砸多了。吴轩捡起地上巴掌大小的碎片,心里寻思,这块头,做成玉佩刚刚好。
玉林阁也在主街上,不过比起周围人来人往的店铺,这间铺子显得冷情许多。
吴轩没进正门,而是绕到旁边的小院,敲响了左边的小侧门。
“找谁?”里面有人问道。
吴轩道:“我找计师傅。”
“等一下。”里面的人道。吴轩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见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打开门,道:“刚才在盘丝,脱不开手。你找我有什么事?”
吴轩打开手上的盒子,道:“我这儿有几块玉石料子——”
计长峰只瞄了一眼盒子,就被里面的玉料惊住了。他赶紧敞开门,示意吴轩进来,“你先把盒子盖上,咱们里面说。”
吴轩跟着他进了院子。
计长峰请吴轩在院子里坐下,把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才打开盒子,取出一块玉片仔细观察。
“这玉不仅颜色清透品质上乘,而且触手温润,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暖玉!不过——”
计长峰看着玉片边缘的断痕,疑惑道,“这断痕不似天然,倒像是被人砸的。”
第56章
吴轩尴尬一笑, 略过了这个话题,道:“计师傅, 我想把这些玉料做成玉佩。”
计长峰一一查看了盒子里的玉料, 挑出了两块比较厚的, 道:“这两个可以雕成玲珑球,其他比较薄的适合雕玉佩。”
吴轩点头, “您是专业的,您看着雕吧。”
计长峰盖上盒子, 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立一份私契, 这些料子我带回家做。”
吴轩点头。
计长峰又道:“你放心, 我们计家祖祖辈辈都在定山县。我又跟玉林阁签了长契,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不可能跑的。”
吴轩笑, “你就是带着这些玉料跑了, 我也没关系。”
吴轩是真的不在乎, 不就是拿斧头再砸一块嘛,分分钟搞定。但计长峰听了这话, 却非常感动,毕竟暖玉的珍稀有目共睹,吴轩肯全权交给他处理, 是对他的信任。
两人签了一份契,定下了十八两银子的手工费。
按惯例要先给二两银子的定金,但计长峰没要。吴轩肯把玉料直接交给他, 他自然也要信得过吴轩。
——
九月初,定山县学开课。
考中秀才的学子们都可以入县学听学。县学的夫子比普通书院的夫子水平高多了,至少都有举人功名。偶尔还会有一两名进士,轮流到各县县学讲课。
听学第一天,新来的秀才们按户籍分配了宿舍,四人一间。
吴轩,吴文韬和杨修竹因为户籍都在县城南郊的村子,自然分在了一个房间。而宿舍的第四个人,是柳思源。
吴文韬有些奇怪,“柳思源是县城人士,怎么会和我们分在一个房间?”
吴轩猜测:“或许是其他宿舍多出来的吧。”
比起上次在府城见到的时候,现在的柳思源显得颓丧了许多,衣服也换成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吴轩和吴文韬交换了一个眼神。柳思源这副模样,是被姜秋实抛弃了吗?
不过他们和柳思源并不熟悉,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压下了眼底的疑惑,随意招呼一声。
吴轩和很多离家近的县城学子一样,办了外宿。每日早上来听一场夫子的讲学,中午在食堂吃一顿午饭,下午看情况是和同科们讨论学业还是回家自己练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豆豆做的插花已经摆到了白瓷铺子里,制作方法也教给了刘招娣。
他对绢花短暂的兴趣也很快消失了,重新开始和吴轩一起练字读书。吴轩每天晚上回家后,都会把当天的课业跟豆豆简单讲解一番,两人遇到不同的意见也会互相讨论。
吴轩看过的书都是要记下的,而豆豆都是大致了解一下,记不住的也不强求。
白天吴轩不在,豆豆除了完成自己给自己布置的课业,就是去无言阁旁边的无声阁。
无声阁是一家新开的笔墨铺子,但和别的笔墨铺子不同的是,无声阁里有非常齐全的作画颜料,还有一个非常懂画的老板。
——
“豆豆。”柜台里的顾瑾放下手上的书卷,“前几日你没来,我新画了一幅仕女图,外罩薄纱用了石青色晕染。”
豆豆转过头,问道:“好看吗?”
顾瑾点头,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长条盒子,打开里面的卷轴,平铺开来,“石青色薄染,果然比其他颜色多了一分飘逸。”
豆豆看向画卷里的前朝宫装仕女,只见这少女眉眼带笑,轻挽素手,正欲摘取一朵嫩黄色小花。身上的宫装外罩了一层青色薄纱,随着少女的动作轻轻摆动。
明明是静态的图画,但豆豆仿佛真的看到了少女衣摆的飘动。
他惊叹道:“怀瑜公子不愧是书画大家!”要想画出这么灵动的画卷,他怕是要再练十年。
顾瑾轻笑一声,道:“多亏了豆豆建议的颜色,不然这画怕是要差上许多了。”
豆豆摆手,神色认真,“不会的。以怀瑜公子的画艺,淡褚色也能画的很好看的。”
顾瑾道:“我只是占了技艺熟练的便宜,其实你的整体构思和色彩搭配都比我巧妙许多。只要多练习练习,用不了几年你就比我画的好了。”
顾瑾说着取了一只笔,“画已成,还缺一行字,豆豆帮我题上吧。”
画卷右侧已经盖上了一枚私章,写着“怀瑜”二字。私章上方有两行空白,正是留着题字的地方。
豆豆有些犹豫,“我的字写的不好。”天天和轩哥一起练字,他已经被打击到对自己写的字十分不自信了。
顾瑾笑了笑,仍旧举着笔,“无妨。”
豆豆又道:“我也不会写诗,不知道题什么字。”
“不会写诗,咱们就不写。”顾瑾道,“化用一句前人词调吧!‘一朵芸苔,娉婷尚盈盈。’如何?”
豆豆连科举考试要考的韵诗都不会做,更别说科举考试不考的词曲之类了。他完全不知道顾瑾化用的是哪个前人词句。
不过看顾瑾态度坚持,豆豆自己也确实喜欢这幅画,所以他接过了笔。
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写道:“一朵芸苔,娉婷——”
顾瑾紧张地盯着豆豆的笔尖,直到“娉婷”两个字写完。看着笔画完整字迹端正的两个字,顾瑾不知道他是应该失落,还是应该松一口气。
考中秀才的谢师宴上,顾瑾见过吴轩佩戴的玉佩之后,立马回京仔细打探了袁家当年的事情。
袁阁老和袁夫人死在了京城,而他们的一双儿女都逃了出去。袁月阙逃跑地十分高调,不仅带着大量的人手,还携带了许多繁重的书籍,像钦差出行一样大张旗鼓逃到大阑国最南端,出了海。
而袁家的女儿,却一直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她的踪迹。袁家的女儿自幼体弱,养在深闺中,极少有外人见过。人们只是根据她的龙凤胎哥哥袁月阙的长相,猜测她肯定也是一个绝色美人。
但事实上,极少有人接触过袁家的女儿,也极少有人知道她的闺名——袁娉婷。
冯阁老一方的人都以为袁家兄妹两个肯定一起逃跑了。但和袁家熟识的人,都知道袁娉婷的身体状况,她经不起那般艰苦的长途跋涉。而袁月阙当年那么高调的动作,也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
顾瑾推测,袁娉婷应该由另一批人马保护着去了其他地方。
尤其在顾瑾通过吴轩查到于豆豆,进而查到豆豆来历不明的生母时,更确信了这一点。
但现在,顾瑾又疑惑了,子女避父母讳,豆豆却完全不避讳“娉婷”二字,大大方方地题在了画上。
顾瑾看着豆豆的侧脸,这般美貌,又疑似拥有袁氏家族玉佩,真的很可疑。但豆豆又表现地十分坦荡,他生母的身份也不能确认,毕竟袁家的女儿身边肯定有专人保护,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流落乡野还嫁给一个粗俗的猎户。
豆豆放下笔,道:“写的不好,见笑了。”
顾瑾收回眼神,看向画卷上的一行字,虽然笔力不够,但已颇具风骨。
豆豆道:“上次说过的靛蓝色颜料,怀瑜公子找到了吗?”
顾瑾收起卷轴,道:“找到了一种矿石,调了一下颜色,我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