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夜里还有些寒冷,但是纪明武的身体还带着火热的温度,如同一个大号的暖炉,让严墨戟忍不住靠近了些,主动伸手环住了纪明武的腰。
纪明武身体微微一僵,随后快速放松下来,快得都没让抱着他的严墨戟感觉到。
严墨戟在黑暗中就着些微的夜光,看着纪明武侧脸的轮廓,忍不住舔了下唇,低声道:“武哥?”
纪明武微微侧头:“嗯?”
严墨戟手收紧了一些,脑袋凑近了一点:“咱们成亲也一年多了吧?”
“嗯。”
“可是……那个……我们……”
“嗯?”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少了什么?”
纪明武转过脸来,一双瞳孔在夜晚中也带着清晰的光辉:“什么?”
严墨戟咬咬牙,靠近了一点,故意用脚勾了一下纪明武的左小腿,一鼓作气道:“咱们什么时候圆房啊?”
之前严墨戟虽然明示暗示过很多次,这次倒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的意愿,倒让纪明武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纪明武感觉自己左小腿上还残留着严墨戟脚趾滑过的触感,喉头微微动了动,沉默了一下,才叹气道:“阿戟,你还小。”
严墨戟愣了一下。
这句话他在高三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听过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武哥给他过的生日,应当是原身的十九岁生辰吧?
——武哥拿这个搪塞他,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严墨戟咬了咬牙:“武哥,我十九了,成年了。”
纪明武淡淡地回答:“尚未行冠礼,哪里算得上成年。”
严墨戟真想咬他一口,这是哪里来的老古板,还要行过冠礼之后才能圆房?
明明这个世界上嫁娶都是十四五岁就开始了的,他如今都十九岁了!
纪明武似乎感受到了严墨戟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拍严墨戟的肩膀,低声许诺道:“待你行过冠礼、家中长辈为你取了表字之后,若你还坚持……我定然不会再推三阻四。”
——你也知道你在推三阻四!
这个时代,行冠礼是二十周岁之后,由父母或者师长为成年男子戴冠,并取表字,昭示着成为一个完整的成年人。
——也就是说,他家武哥的意思,是要他这样素着、能看不能吃的再过一整年!
——何况他哪里还有父母师长?乔家夫妇吗?
严墨戟咬牙切齿:“武哥,你在逗我吧?你该不会想让乔家人来给我戴冠?”
纪明武顿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手也从严墨戟的背上放了下来:“阿戟,你没想过……去找寻一下你真正的家人吗?”
真正的家人?
严墨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纪明武指的是原身被拐卖之前的血脉亲人。
若是原身,有能够寻找真正亲人的机会,应当不会有所犹豫吧……
只是严墨戟自己对原身的真正家人只有一个概念的知晓,纵然能够查看原身的记忆,也无法体会原身对家人思念的感情。
——更何况,原身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自己如今算是借尸还魂。不论是武哥、纪家、还是现在这些同事伙伴,都可以说是他凭借自己问心无愧相交知心的。
——可是原身家人的宠爱,并不属于他,他怎么能顶着原身的壳子去享受原身求而不得的家人温暖呢?倒不如干脆不去寻找,让原身的家人以为那个被拐卖的孩子已经彻底失踪甚至死了吧。
——看记忆,原身家中还有兄弟,并非独子,又是豪门,想来也不需要他代替原身做些什么。
严墨戟回想起原身关于零散的童年记忆中,那些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那些成群结队的丫鬟仆人,抿了下嘴唇,故作轻松地道:“我已经忘了原来的家里什么样子了,除了一块墨玉还能留作纪念,这能怎么找?”
纪明武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会找到的。”
“希望吧。”严墨戟不以为意,又贴近了一些,忽然笑了起来,“找不到也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有我的家人了。”
纪明武一愣,在这初春的冷夜中,能清晰地看到躺在身边的这个青年眼中的信任与情意,让他的心里忽然充斥着温暖又酸涩的感情,用上绝世内力也无法压抑它们涌上自己的四肢百骸,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抱紧了他的阿戟。
…
因为昨晚仍旧没有达成目的,严墨戟出现在什锦食的后厨时,脸色微微有点黑。
冯问兰与新聘请的账房先生路过时,悄悄给他望了个气,心里暗下了结论:气火旺盛、似乎是欲求不满之症。
——原来“一心剑”纪绝言,真的满足不了东家的需求……
冯问兰打量了一下东家看似瘦弱的身躯,眼神隐隐带上了一丝敬畏。
严墨戟没注意冯问兰暗中打量的眼神,开口叫住她:“问兰,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
冯问兰一愣,对身边的账房先生挥挥手,叫他先去前台对账,自己走向了严墨戟:“东家何事?”
严墨戟先问了一下蒋老头的情况:“蒋老头还算听话吗?”
冯问兰笑吟吟地道:“还好,最近老实了不少。”
蒋老头刚进什锦食的时候,当着纪明武的面自然是又多乖就多乖,去了恒温大棚之后,仗着纪明武不在,就开始想耍小把戏。
——威逼利诱想从她这里套出解药的下落?
——哼,当她“毒手华佗”的名声是白来的吗?
被蒋老头威逼利诱的事情,冯问兰也拿来跟东家告状过,每次都能得到东家安慰的下厨手艺;等东家问她一个人能不能搞得定蒋老头时,她又故作坚强地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种送上门来的、武功不低的试药对象可不好找,嘻嘻。
严墨戟一开始其实还颇有些担心冯问兰的安危,不过看钱平从不在意、蒋老头对冯问兰的态度又愈发恭敬恐惧,心里也多少知道冯问兰并不像是她表面上那样无害。
正因为从蒋老头身上看到了冯问兰的杀伤力,严墨戟才想着把自己现在最纠结的事情和冯问兰讨论一下。
“东家想招一波江湖人来什锦食做工?”冯问兰有些惊讶地看着东家。
严墨戟点点头:“对。从前都是李四在负责这一部分,但是李四到青州城来可能都要五月份了,时间有些晚,我想先招聘一些人来用。”
冯问兰有些懂了:“东家是想让小女子来负责?”
“依据我对江湖人的了解,想让他们正儿八经做工,至少要打得过他们吧?”严墨戟隐隐有些期待地看向冯问兰,“问兰,你的武功如何?”
冯问兰皱了皱秀眉,有些尴尬地道:“东家,小女子虽于岐黄之道颇有研究,武学之道实则比李四钱平他们差远矣……”
“钱平比较忙,应该没法来主导这件事。”严墨戟微微拧眉,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需要招像李四钱平那种级别的高手,从前镇上什锦食那些人的水平就差不多。”
“那种水平的话,我倒是可以应付。”冯问兰点头,不过又提醒严墨戟,“只是东家要晓得,青州城不比镇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明面上的武功未必做得了数;青州城的江湖人大都有几分傲气,恐怕未必乐意来咱们铺子做事呢。”
这其实也是严墨戟担心的,所以他才想和冯问兰确认,若是在青州城内招聘低阶的江湖武人,会不会给什锦食带来麻烦。
“麻烦倒不至于,有我和钱平,怎么也能摆平了。”冯问兰一边答着一边心想,江湖武人而已,再大的麻烦,难道还能抵得住“一心剑”?
得了冯问兰的保证,严墨戟放心了不少,打算近期就招聘一波武人。乐意去闯荡江湖的他自然不要,那些如同吴娘子、周洋之类厌倦了混迹江湖、想寻一份工作安定下来的人,他欢迎至极。
因为冯问兰说青州城内的江湖人都有些傲气,严墨戟原以为自己的招聘告示挂出来之后,可能没几个人应聘来着;没想到才过了三日,来揭榜应聘的人就超出了严墨戟的预定名额。
——问兰这预估偏差有点大啊……
严墨戟看了冯问兰一眼,让冯问兰有些心虚。
——她作为青桑谷门下弟子,出门历练莫不是被各大门派捧在手心,认识的大都是些高级弟子,还真没和底层的江湖散人有所接触……
——不像剑宗,低阶弟子下山历练,碰上江湖纠纷,肯给你面子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就算上三宗也不会为了个把非核心弟子就揪着谁过不去。
这些来面试的江湖人,与严墨戟最初在镇上面试的那批人差不多,都是处于江湖底层,连日常练武的汤药饭食都不能稳定的穷人,心气儿也被生活磨得差不多了,只想安安稳稳找份工做。
严墨戟还是按照之前镇上那套流程筛选了一遍,剔掉了几个心怀歹意的恶徒,留下了十个真心想做工赚钱的人。
这些人,严墨戟分了三个给钱平,让钱平带着他们在甜品站做工,毕竟没有现代机械的情况下,其实西式甜点对武学的依赖度会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