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自己杀了人,就不算违背了自己的信条。
——至于韩当家杀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些话在蒋老头嘴里转了几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面对着这严姓青年并不算凌厉的目光,蒋老头忽然感觉有些气短。
“所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不算无辜。”严墨戟最后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他的判决结果,“问兰给你下的药不会解除,你就好好劳动改造吧。”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严墨戟后来也打听过,青州城附近确实有个外号“与人为善”的蒋大盗,也确实如同蒋老头嘴里所说的,只求财、不伤人,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此这次钱平要出门,他就折返回去抓了冯问兰:“问兰,钱平出去了,你一个人搞得定蒋老头吗?武哥行动不便,你帮我照看点。”
冯问兰:“……”
——东家,你以为蒋老头是为什么这么老实的坐在那里,什么小动作都不敢做的?
得了冯问兰的反复保证,严墨戟才放心出去了。
他前脚刚出门,纪明武就从屋内走了出来,眼神淡淡地看向了蒋老头。
蒋老头顿时哆嗦了一下。
…
青州城比严墨戟穿越来的小镇大气了许多,那些正经的酒楼茶肆,大都是两三层楼高的大店,只有少数路边小铺子,才可怜兮兮地开着一扇低矮的小门,混在夹缝中求生。
严墨戟按着《青州志》里简单的描述,直接去了牙行,打算直接从牙行买一间铺子。
之前在镇上的时候,还能自己去查看,但是青州城实在是太大了,光凭两条腿跑一圈青州城,恐怕就得花好几天的时间。
牙行对这种大宗交易自然是万分欢迎,严墨戟身上还穿着苑五少爷慷慨赞助的皮草,唇红齿白看起来还有几分贵气,被牙行的伙计当做贵家少爷,热情地请进雅座。
在牙行挂了名的铺子确实不少,严墨戟内心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存银,相中了一家在岁安街上的三层酒楼。
这间酒楼其实面积不算太大,好在铺子位置还行,岁安街连着城隍庙,每七天都有庙会,届时人流量特别大,街道两边的店铺大都会在庙会当天卯足了劲儿揽客。
其实严墨戟在小镇上赚了一年的钱,什锦食的生意又如此火爆,再买大点的酒楼也买的下。只是按照他的想法,还要开个恒温大棚来种新鲜蔬菜的,这部分钱就得提前预留出来了。
看准了地方,严墨戟痛快地与牙行签了契约,拿到了酒楼的钥匙。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了。
出了牙行,严墨戟看看天色,心里琢磨了一下,一路问了问行人,从附近的肉铺里买了些海蟹和花蛤,一路拎着回去了。
海蟹剁开,与花蛤一同清水大火炖煮,煮到鲜味都出来了,再加些黄酒转小火慢慢焖;鸡蛋和面,摔打劲道后做成拉面,就着海蟹汤直接煮熟,最后再卧上个鸡蛋。
冬季的海蟹格外肥美,煮出来的鲜汤也滋味醇厚,用来下面再恰好不过。
“上马饺子下马面”,严墨戟前世儿时听大的俗语,母亲送父亲远行打工之前,都会给他做一碗饺子;父亲回家,母亲也会给父亲煮完面。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严墨戟这里。
海蟹拉面严墨戟做了不少,自己、武哥、钱平、冯问兰一人一碗,还给提供落脚处的苑五少爷送去了一碗。
最后给蒋老头也打了一碗。
就算蒋老头是以俘虏的身份加入什锦食进行“劳动改造”的,严墨戟也不至于在一口吃的上为难他,所以也就一视同仁了。
蒋老头在严墨戟煮海蟹汤的时候脑袋就支棱起来了,闻着那鲜香味,喉头一直在蠕动。要不是身上还中了药,那边那煞星又一直在盯着自己,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舀一碗汤喝。
蒋老头原以为这顿饭跟中午一样,也没自己的份来着,虽然不停地咽口水,但是还是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心里琢磨着等那煞星睡了,自己偷偷溜出去搞点吃的。
——不让他动什锦食的人,他自己出去找点吃的总不过分吧?
没想到那白白净净的小东家,竟然给他也盛了一碗面?
蒋老头盯着眼前这碗蒸腾着热气的鲜香面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汤水清澈,点缀着些许葱花,面条细长,面下隐约可以看到煮透的螃蟹块,面上还卧着一整个荷包蛋。
——按理说,作为俘虏,自己应当有些骨气,推开拒绝他们的嗟来之食的;但是……
蒋老头挟起一筷子面送入嘴中,感受着海鲜面的鲜香,一双老眼都眯了起来。
——那煞星在旁边看着呢,自己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唔,真香……
…
吃过晚饭,严墨戟亮出了自己刚拿到手的房契和钥匙,计划了起来:“明儿个我们就去酒楼里,找人把酒楼重新装饰一下,然后整理一下后院,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那个,东家,明天可能不好找人。”钱平举手提醒了一下,“明天是元宵节。”
严墨戟愣了一下:“明天就十五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了手机,他一直是靠纪家墙上的黄历来记日子的;从镇上出来到青州城,一路上没有黄历可看,又遭遇了几次山贼,他都快把日子给忘光了。
“元宵节啊……”严墨戟托了一下下巴,皱起眉喃喃自语,“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可不能错过!”
钱平一愣:“错过什么?”
“不是说青州城的元宵灯会非常热闹吗?”严墨戟放下胳膊,兴奋地捏了捏手指,“当然要赶着做些吃食,去赚一波钱了!顺带可以把什锦食的名声先打出去!”
冯问兰吃饱饭之后就捧着一本医术,对着一碗茶水慢慢调兑着,闻言顿时一愣,面露古怪之色:“东家,元宵灯会这么热闹,您不跟纪……咳,纪东家一起去逛一逛吗?”
——元宵灯会这种佳节盛宴,东家一门心思想赚钱?
严墨戟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纪明武。他前世碰到这些盛会,想到的都是如何参与进去,赚一笔的同时扩大品牌影响力。
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一条醉心工作的单身狗,现在他已经有合法丈夫了,一心想赚钱好像有点确实不妥……武哥会不会不太高兴?
纪明武一贯不在严墨戟讨论铺子发展的时候说话,此时看到严墨戟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只是轻轻点点头:“做你想做的便好。”
严墨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家武哥的神色,感觉纪明武没什么勉强之色,不像是在意元宵节自己还要加班的样子,于是稍微松了口气,对冯问兰笑道:“不用,我跟武哥在一起,哪天都是团圆节。”
冯问兰噎了一下,默默缩回去了。
“不过明天晚上的话,时间确实比较紧啊……”严墨戟又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看向了纪明武,“看来烤鱼先做不了了,我们整点别的——武哥,还得麻烦你做个什锦食的匾额出来,烤漆可以先不搞,咱们先把牌子挂上去。”
纪明武点点头。
严墨戟又看向了钱平:“钱平,你现在去看看能不能搞一块铁板回来——要大且平滑、能在上面切菜的那种。另外明天去鱼市多采购一些鱼虾、鱿鱼、贝类回来,别怕买少了,使劲买。”
钱平有些迷惑,不过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严墨戟又看向了冯问兰:“问兰,你对香味比较敏感,明天你去找找,看能不能把胡椒和孜然多买一些回来。”
胡椒其实还好,香料店里就有;孜然这个东西严墨戟在之前的镇上几乎没有见过,只有一趟行镖的人带了小半包,说是从青州城的胡商那里买的。
那一小袋孜然太少了,严墨戟买下来之后犹豫很久,还是自己留着了。过年时跟武哥吃的爆炒羊肉里就加了一些,后来出行路上做叫花鸡时也加了一些,如今手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冯问兰也尝过那孜然的味道,念念不忘,闻言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最后严墨戟看向了蒋老头,神色严肃了一些:“蒋翁,到时候还需你跟我配合一下。”
一直默默装不存在的蒋老头一愣,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地道:“东家需要我怎么配合?”
严墨戟想了想:“等会钱平带铁板回来之后,你给我演示一下,你的内力能够把铁板加热到多少,我需要一个能烧熟食材的恒定温度。”
——这是把他当炭炉在用?
蒋老头眼角抽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纪明武一眼,感受着那煞星身上只针对自己的强烈气势,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一切但凭东家吩咐。”
…
第二日,元宵佳节。
青州城的官府专门拨了银两,在岁安街和城隍庙装饰了许多的灯笼,也有自个儿掏钱制作了花灯和灯谜的。
这天晚上,不论富贵贫贱,无数人都来到了岁安街,人山人海牵着手,热热闹闹、赏灯猜谜。
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嗅觉灵敏的小商小贩。
不少小贩手中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枣泥糕、油泡酥、炸团子等各色小吃,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叫卖,不多时一篮子吃食就见了底,铜钱装满了兜,乐得他们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