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
鄂伦岱实在没想到,最后逆转乾坤的竟然是这个被家族父亲厌弃的堂弟!
“隆科多,你好大的胆子,敢私自调动八旗禁军!”胤誐还没看清当前形势,仍是大声呵斥道。
四阿哥淡淡地抬起头,“是本王让他带人来的。本王领密旨回畅春园,皇阿玛告诉本王,近来侍卫处异动颇多,畅春园的安全有所松懈。本王这才调来了京城卫戍,没想到今夜还真碰上了……”
胤禟脸色一变,一把拉回胤誐道,“四哥明鉴,兄弟们也是为保护皇阿玛安全。听了些未经证实的消息,一时冲动才请两位领侍卫内大臣带了侍卫处的人来,绝无其他!”
“哦?”四阿哥微微眯起了眼,“那便好,不过既然来了,也别就这么走了。今晚就都在畅春园住下吧,皇阿玛病重,做儿子的自当尽尽孝心。”
“你!”
胤誐又想呛声,却被胤禟及时拦下了,“都听四哥安排。”
九经三事殿内
梁九功抚着康熙爷的背,好不容易让老皇帝的气儿喘的顺了些。
听到外面的动静,梁九功轻声道,“好像是隆科多大人来了。”
康熙爷沙哑着轻笑了一声,“老四怎会真的一个人到畅春园来?只怕路上就准备好了。胤禟那帮傻子啊……”
“万岁爷别太操心了,”梁九功苦口婆心地道,“顾问行已经带人去天坛了,只要他交了差,您不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吗?”
“顾问行?”康熙爷突然笑了起来,枯瘦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你刚才听到了吗?胤禛说,那个太监,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万岁爷!”梁九功紧紧撑着康熙爷的身体,只感觉这副身体的力气在越来越快地消失。
“朕不放心啊,”康熙爷这句话已是力不从心了,“梁九功……”
“万岁爷,”梁九功扑通跪到康熙爷跟前,嗓音已经带了哭腔,“您吩咐,奴才一定办到!”
康熙爷努力地看清眼前跟了他已经不知多少年的老太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道,“你,你比顾问行,更懂得忠心。朕当初,不把暗间的事交给你,就是想在朕百年之后,你还能有条活路走……”
“万岁爷,奴才都知道,奴才都明白,”梁九功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一生受您恩惠,奴才愿意到地下伺候您!”
康熙爷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你要活着!活下来,替朕办好最后一件事!”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五
丑时,上疾大渐,命召皇四子胤禛于斋所,谕令速至。南郊祀典著派公吴尔占恭代。
寅时,召皇三子诚亲王胤祉、皇七子淳郡王胤祐、皇八子贝勒胤禩、皇九子贝子胤禟、皇十子敦郡王胤誐、皇十二子贝子允祹、皇十三子胤祥、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前。谕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皇四子胤禛闻召驰至,巳刻,趋进寝宫。上告以病势日臻之故。是日,皇四子胤禛三次进见问安。戌刻,上崩于寝宫。
…… ……
苏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幼时跟随父母去故宫游玩,在长长的甬道上越走越远,越走人越少,渐渐地就剩了他一个人。
转眼间,他到了阿哥所,听到了人声和哭声。不知怎地,他下一刻又趴到了承乾宫的长凳上,挨起了板子。
画面一个接一个地转过,总有人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一会儿清透,一会儿深沉,一会儿是个孩子,一会儿是个大人。
他看不到人,费劲地找了很久,终于慢慢的累了。
周遭逐渐陷入黑暗,他飘在漆黑的河面上,不想再去思考,也不想再去寻找了。
就这么睡过去的话,我还能醒过来吗?
这么想着,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好吵!”
昏迷的人皱起眉毛,在枕头上努力地挣了挣,最终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过分强烈的光线射入眼皮,苏伟赶紧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挡住了,适应了半天,才慢慢放下了手臂。
“这是哪儿啊?”
苏伟瞪着有些灰扑扑的房梁,又侧身往两边看了看,他躺在一张大铺炕上,虽然身下的褥子还算厚实,但也有些硌得慌。
炕上一头放着柜子,柜子前面是纸糊的窗户,窗外传来滴滴答答上的水声,似乎是午后房檐的雪融化了。
慢慢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整间屋子的样貌映入眼帘,苏伟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这间房子他并非不熟悉,只是很久没来过了。想当初,他刚进宫时,在这里呆了将近两年。
“英华殿!”
苏伟蓦地瞪大了眼睛,“我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门外传来沙沙的扫雪声,急于验证的苏大公公连衣服都来不及披,随便蹬了双鞋就冲出了屋门。
院子里正在扫雪的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看见苏伟突然冲出来,也有些愣愣的。
苏伟正要抓着他问如今的年份,外面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皇上!”
第496章 登基
康熙五十年
英华殿
一声“皇上!”惊了院子里的两个人。
扫雪的小太监, 扫帚一扔, 扑通一声匍匐在地。
苏伟满脑子里昏沉沉, 乱糟糟的,此时什么也想不明白, 只能跟着跪下。
院门被推开, 进来的脚步似乎一顿。
苏伟垂着眼睛,没敢抬头。
脚步声又起,很快,一双墨色玄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真的是皇上?来找我的?”
苏伟一颗心悬到半空,还未想出办法来,一只手臂突然被人托住了。
苏伟顺着那股力道, 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
“胤禛?”
地上跪着的小太监被人七手八脚地拽出了院门, 地上未扫净的雪沫,微微带起了一层。
苏伟想往前走一步, 摸摸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谁知脚底一动, 人就脱力一歪。
胤禛一把抓住他, 抄起膝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苏伟搂着他的脖子, 还有些怔怔的,“你登基了?”
“嗯,”胤禛专注地看着他。
“哪天登基的?”
“今天。”
午后的英华殿,
屋里暖烘烘地烧着炭盆,苏大公公盖着被子,靠在新任君王的怀里。
“我已经让礼部定了年号,雍字后加一个正字。”
苏伟看着手心里那人比划着,心里偷偷地笑,他早就知道了。
“都当了皇帝了,不是该自称‘朕’了吗?”
“还不习惯,”新鲜出炉的雍正爷笑了笑,“尤其在你面前……”
苏伟脸上红了红,团着背后之人的手,“这几天,又是先帝大丧,又是登基大典的,肯定累坏了吧?”
“嗯,”新帝把头一偏,靠在了苏大公公颈窝里,“还好你醒了,顾问行的药,药性如何连他自己都拿不准,爷真怕……”
“都过去了,”苏伟打断了胤禛的话,“顾问行现在在哪儿?说起来,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呢。”
“他自尽了。”
苏伟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他是先帝近侍,又执掌了敬事房这么多年,知道的事太多了。先帝一去,他是注定活不了的。所以,宁肯违抗圣旨,救了你,只求给家人留一条活路。朕应允了,允他一家一生平安荣华。”
苏伟有些唏嘘,也有些后怕。
顾问行和梁九功不同,他不仅执掌一个表面上的敬事房,背地里掌握的势力更惊人。张起麟曾告诉过他,京里京外,宗亲权贵有什么消息,顾问行都是头一个知道的。他是康熙帝的耳目,更是藏在暗处啐了毒的匕首。
“对了,现下朝中形势如何了?你登基还顺利吗?”
“总有些暗中的小动作,”雍正帝用额头抵着怀中人的后脑勺,幼稚的实在不像个皇帝,但说的话却颇有些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气势,“让他们动吧,不动,朕还不好料理了。”
苏伟扭过上半身去,两手捧住胤禛的脸,细细看了一会儿,“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受了很多委屈。今天不是你的登基大典吗?你要来看我,也该晚上来啊。”
胤禛的眼眸闪了闪,特意把下巴落到苏伟手上,“就是累了,这些天太累了。爷今天在太和殿,受群臣朝拜,恭贺万岁时就在想,你要是陪在爷身边就好了。”
苏伟心里有点儿酸酸的,他应该早些醒过来的,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应该陪着他。
“你累了,在这儿睡一会儿吧,”苏伟拍拍身下的褥子,“这褥子还挺厚实的,咱们俩挤一挤。”
“万岁爷……”
“好!”
张起麟没来得及劝,万岁爷已经抱着怀里的人躺下了。
午间,房檐上的残雪化得差不多了,阳光映在窗子上,透着微微的暖意。
有些陈旧的殿宇里,刚刚登基的新帝,拥着怀里的人,枕在一个洗得泛白的蓝色布枕上,沉沉睡去。
苏伟躺在他旁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微微隆起的眉头,听着呼吸声都放缓了,才慢慢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