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谢无涯眼眉低垂,隐晦地瞟了掌星河一眼,似乎在做什么挣扎。没一会儿,他小声道:“不如,我帮你试试?”
掌星河后退一步:“别。”
李乾坤同样小声道:“你试了,如果他还是不行,岂不是更伤你们的心。”
谢无涯忽然怒视于他:“你住口!不许你再说星河的不是!”
接着,他忽然提剑出鞘,一道银光向着李乾坤直刺过去,仿佛要把掌星河的秘密埋进地下去!
李乾坤银靴一转,拂袖闪过。瞬息之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纠缠旋转,已经交手了好几招。
以掌星河的眼力,分不出高下!
但,一个是有上百名暗卫在侧的当今太子,一个是有三百名魔教好手助阵的救命恩人,谁被压着打都不好。掌星河见了,急中生智障,连忙出声阻止道:“别打,李公子请来的王大夫,是男科圣手!”
谢无涯骤然停剑,眼神忽然变亮:“能治?”
李乾坤:“……”
功亏一篑的感觉,他感受到了。
掌星河也有这种感觉,可当两人停战,掌星河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不知道,姑且试试。”
顿了顿,掌星河看了看完好无缺、眼神儿亮晶晶的谢无涯,又看了看发丝稍显凌乱的、一脸无语的李乾坤,掌星河小声道:“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你带过来的教众,还愿意继续在附近的田庄种田吗?多出来的产量我不分了,全送你。”
骗了人的掌星河,内心有点不安。
借一起种田去还一些高产作物好了。
李乾坤却忽然抿唇,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忍笑。
谢无涯茫然地望了李乾坤一眼。
虽然不知道李乾坤在忍笑什么,可是,在谢无涯看来,掌星河和他退婚之后,那关于一起种田的契约,就是掌星河眼中的、和他仅有的联系了!
谢无涯随即收剑道:“当然愿意,就按契约里的分。”
说罢,谢无涯终于在契约上签了字,又对李乾坤拱了拱手:“原来你是帮忙请大夫的、我夫君的好兄弟,刚刚抱歉了。”
掌星河这下也终于能明确地拒绝“夫君”这种称呼了,他故作忧郁地说道:“我不是你的夫君。”
谢无涯首次、罕见地没有反驳。
他只轻声道:“我等你。”
掌星河:“……别。”
叹了口气,掌星河说道:“我去给你的教众安排种田的事儿,你,请自便吧。”
说罢,掌星河就出了书房。
书房之内。
李乾坤给谢无涯小声地翻译了一下:“他现在被戳破了秘密,比较难堪,见到你会让他更加难堪。”
谢无涯:“……”
谢无涯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没追上掌星河。
他三百教众都在这,掌星河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谢无涯问了李乾坤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他不行,你是怎么亲眼所见的?”
第43章 四面开花
谢无涯的问题角度刁钻,可是, 李乾坤却不为所动。
李乾坤倚着掌星河的书案, 玉白的指尖拎起掌星河刚刚用来书写契约的狼毫,粗`大的狼毫在指间跃动、又被指腹细细摩挲。脸上端着的都是漫不经心, 与身上白银长袍一同透出一股冷漠来,李乾坤好像以行动回答了谢无涯的问题,好像又没有。
谢无涯盯着他的动作,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瞬间双眼瞪圆:“!”
李乾坤甚至没有看谢无涯一眼, 专注于把玩手心的狼毫, 轻声道:“我是男人, 是他的同性, 他的挚友,是帮他请大夫的知情人。”
谢无涯眸色稍松。
“而你——”李乾坤抬眼, 凌厉的眼神仿佛淬了冰霜, 向着谢无涯直直刺去:“你是让他尊严尽失的人。”
谢无涯不甘示弱, 覆盖着黑鳞战甲的背脊挺直着,把李乾坤指责的话直刺回去:“是你爆的秘密。”
李乾坤把手心的狼毫放回笔架, 指尖顺着狼毫从上到下缓缓一划, 像是挑逗一支上好的玩具,嘴边勾起不悦的嘲笑:“你一来, 就将星河当年当童养夫的事广而告之, 以夫郎身份自居, 言语间处处打压星河, 追问当年退婚的缘由——倘若不说,你不会追究到底?”
谢无涯纯黑的面罩依着脸颊鼓起:“我对他很好。”
李乾坤的指尖终于离开了狼毫,眉眼低垂,视线落在书案上的契约上。
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如果字如其人,掌星河根本不是一个好捏`弄的人。
李乾坤轻声道:“他年少时自知身为男人,失去怀孕功能,已经是先天残疾,仰仗于你谢家生存,依人篱下;成年后惊觉不举,不得已退婚,黯然退走。他已经是残缺绝后之人,你每说一句他不如你,就是在他的心上多剜一刀;你每喊一声夫君,都像是在他断子绝孙的命数伤口上再割一刀;甚至,他见你一面,会想起他童养夫的身份,他是个好人,恩情却无论如何都报答不了。如果你们年少时的竹马之谊还在,你就放弃他吧。”
一句句剖析,入耳在理,谢无涯腥红的双眼里透出几丝无措与迷茫来,在纷杂乱蹿的思绪中怔住。
默然良久,久到李乾坤迈出书房门槛,谢无涯才问了一声:“你请的大夫,真的是男科圣手?多久可以治好?”
李乾坤闻言,脚步未停顿,直径走进了逆光之中,白银龙袍上的小银龙随着脚步而游动,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李乾坤勾起唇角,只扔下了一句:“如同夸父追日,就算明知道不可能,也得留点生存下去的希望吧。”
声音很轻,但李乾坤知道,以谢无涯的耳力,绝对能听到——
身后,谢无涯拧起眉头,随手招来了人脉甚广的黑二爷。
书房之内,谢无涯小声吩咐:“去,找些男科圣手来,重金砸,砸不来就绑过来。”
“是!!!”
……
田庄内。
借李乾坤之口忽悠完谢无涯的掌星河,扩大了巡田的范围,把隔壁谢无涯的几处田庄都巡视一遍。大手一挥,用被张斩月砸下来之后还算完整的砖墙、木雕,换来第二批高产水稻的种子,安排自家田庄的农夫管事跟进,教导魔教教众们新型的种田方法。
魔教教众们都叹服非常:
“想不到我们太上教主身怀绝世武功,竟然还精通种田,会新的种田方法!简直是田武双全两面开花!”
“还长得一表人才!三面开花!”
又一位教众叹服得嗷嗷叫:“连张将军都在他麾下种田,比将军还将军,有大将风范,简直是四面开花!”
四面开花的掌星河:“……”
别了别了,三个反派都想开花,三面开花他都快搞不定了,四面开花就别了吧!
安排好魔教教众,李乾坤和谢无涯都不在,张斩月也被弄去清理废墟去了,掌星河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建造高转水车之中。
殊不知,在附近一棵大树之上——
秘密潜入的牧寒屏住呼吸,挺拔的身躯化成一个大团子团在树干上,他一直秘密潜入至此,田庄里的三百教众与一百暗卫,竟然没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牧寒没有带任何人。
他只身一人潜入打探,师弟们速度没他快,武功没他高,都在燃木庄里等他消息。
可牧寒看到田庄内的种种景象时,一时也陷入了茫然。
他要带什么消息回去?
是魔教众人惊天从良,洋溢快乐挑粪种田?
还是魔教第一人谢无涯悄然吩咐魔教众堂主暗地里绑来男科圣手,疑似练功走火入魔,伤了根子?
抑或是魔教太上教主横空出世,武功高强以至臻境,返璞归真犹如不会武功的平常凡人,召集魔教教众隐世种田,还、还会造什么水车,纠错工匠严肃冷静,令工匠们臣服不已,宛如一位木匠大师?
还是一位相貌英俊的木匠大师。
不,不对。
一定是有什么惊天大阴谋。
牧寒隐在茂盛的树干里,透过青翠的枝叶缝隙,摊开一张画布,谨慎地把掌星河的正脸侧脸细细描绘下来。
……
河边,树荫下,参与造水车的掌星河抬手,想用手背擦过脸上滑下的热汗。
一张纯白的手帕轻柔地按在他的脸上,吸走了他额上、脸上、甚至脖颈上的热汗。
掌星河抬眼,对上了李乾坤那双柔和的凤眼。纤长的睫毛柔软地覆着,手帕按得轻柔,李乾坤周身透着柔和的蜜气,裹挟着河边热风烫了过来,烫得掌星河心中一动。
李乾坤替掌星河抹完汗,心满意足地收起手帕,放在白银龙袍的怀里。
一起造水车的木匠们不认识李公子,被李公子那矜贵绝美的容貌摄住,连造工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掌星河见状,连忙把李乾坤带走到另一边。
李乾坤欣然跟着走。
掌星河瞧了他几眼,没有追究被不举的事,只把疑惑问了出口:“你可以穿自己衣服了?不需要我的衣服?”
李乾坤撇开眼:“昨夜到下半夜,你衣服上的阳气,已经被我吸完了。”
说得像一只吸阳气的小妖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