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于是也松了一口气,她看起来对擂台上的比试毫无兴趣, 也丝毫不好奇小狸猫的聪敏诡异,只一心凝视着它, 留心它的一切风吹草动。
003动了动耳朵。他真的很好奇, 杜仰韶到底从哪里找来了这样神奇的女孩子,第一眼看见她, 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又一只猫——外貌和气质都很像。
这个小姑娘名叫“小白”。她不知道被杜仰韶怎样吩咐过, 一直寸步不离地抱着他, 有人稍微一靠近,就会被警惕地瞪上一眼。
如果可以说人话,003真想劝她放松一点。可他一转过头,试图用眼神传递信息,小白立刻就又问道:“您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想睡觉的话,我带您回客栈?”
“……”
003默默转过了头。
江褚感觉到一丝吃力。这种感觉从他习武以来就越来越少了,他的天赋被师父称赞为两仪门历代弟子之最,他的努力也不输任何人,他修习的还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世心法……即使他的身体上有少许瑕疵,却也还是被师父力排众议,确立为两仪门的下任掌门。
天之骄子,不外如是。就连白谢秋,因为不太光彩的身世,也有逊色他几分。更别说在每次比武中,白谢秋从未胜过。
所以,在两仪门高耸的清冷山峰上独坐的时候,听说白谢秋被称为江湖第一公子,有望胜过承天阁杜旭,成为未来江湖上的领头人,江褚只是淡然一笑。
他有他的骄傲,但正是这样十数年来培养出来的骄傲,才让他在此刻越发地感觉到了憋闷和屈辱。
杜仰韶比他强。
在对面霸道无比的刀光中,江褚承认这一点,尽管他想不通杜仰韶深厚如斯的内力到底是怎么来的。
让他恼火的是,杜仰韶真的在让他。每当他觉得自己要被刀光击溃的时候,那把刀却又顺势收回,留了一分余地。黑衣少年淡漠地望着他,江褚仿佛听见他在数:
“一;”
“二;”
“三。”
……结束了。
台下的哗然已经传不进江褚的耳朵里,他此刻只想不顾形象地骂一声娘:你他妈见过谁比武时是这样让人的?
然而这一声到底没有骂出口。从擂台上勉强站起来,江褚又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虽然看起来很是狼狈。
他甚至还很有风度地恭喜了杜仰韶一句,在心里想:计划需要改变了。
转眼间,一年倏忽而过。
自从白道丢了盟主令和九渊剑,两仪门和天山都日益安静了下来,小动作也收敛了不少。
而承天阁这一年来颇为春风得意:势力顺利扩张,已经延伸到了南边;少主杜旭身体渐渐好转,更是据说与南边龙王寨主的千金定了亲。
一切都如此顺利,杜霄心情颇好,同意了下属关于大办自己寿诞的建议。
虽然不是整寿,但承天阁主乃是江湖霸主,他的生辰遍请江湖各大势力,也无人敢说一句不是,就连两仪门和天山收了请帖,也派了使者带礼物过来——这让准备看好戏的大家颇为失落,也暗暗感叹承天阁的确是越发强势了。
在这场注定招摇风光的宴席之前,承天阁还有一场“家宴”,除了少主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之外,承天阁的各楼楼主乃至堂主都纷纷出席。
杜仰韶才升了刑堂的正堂主,他的前任在三月前的一天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于是他也得以位列一席。
003隐约记得,这是剧情一个的转折点。只是那篇小说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讲述杜仰韶成了阁主之后的事情,因此他并不是很确定。
虽然有了他这个“锚点”,信息部已经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录制下世界的进展,但能够近距离地靠近现场,无疑会使得画面更加清晰。003扒拉着杜仰韶的头发,表达了自己也想去的愿望。
杜仰韶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猫这么粘人了,越长大,小狸猫成了狸猫,就越见疏懒——他微笑着蹭了蹭它的脸,停了片刻,才慢慢摇头:“不行。”
003:“……”
杜仰韶的态度非常坚定,他把003交给小白,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不能离开院子。”
小白低着头,敬畏地说:“是。”
003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和杜仰韶面对面,似乎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压力和不适。这种畏惧的来源,003已经不想去深究,因为据他观察,暗楼里的大部分对杜仰韶都是这种态度。
等到杜仰韶离开之后,003抱起一条小鱼干,一边努力思考这段剧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小白就站在一边,认真地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003突然发觉外面诡异地安静,随即是一声轻微的闷响。
有什么东西透窗而入,精准地扎在小白的后脑勺上。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终于逼近,003毛发竖起,琥珀色的眼珠由浅转深。
*
丝竹管弦,华灯初上,宾客尽欢。
杜霄含笑注视着台下的一切,连旁边自己夫人不时的皱眉走神也并不计较。
徐如约终于有些按奈不住,想要提出离席,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自从一年前,她得知所谓的长明丹主药是杜霄让人编出来糊弄她的之后,她和杜霄之间就隐隐有些不快。直到后来藏药谷主的大弟子闭关时又想出了新的法子,她的旭儿身体日益见好,流水般的药材不断送进去,她才主动放软了态度,与杜霄和解。
方才,旭儿只饮了一杯酒就离席了,她心里就有些后悔:不该太过急躁,逼他和龙王寨主的千金定下婚事。他目前本就需要平心静气地慢慢调养,婚事暂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台下声乐一停,穿着红衣的男子从容站起来,拍了拍手。
他寡淡的眉眼有着寻常美人难以企及的风华,更别说在承天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身份,因而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危月微微一笑:“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阁主。”
袅娜的侍女捧着锦匣走进来,杜霄淡淡点头:“你有心了。”
见他没有立刻打开看的样子,危月噙着神秘的笑意说:“此物,也许会是阁主此生最难以忘记的寿辰礼物。”
“哦?”杜霄被他勾起了一丝好奇,大笑道,“那我可要看看!”
旁边的徐如约也温婉一笑,顺势凑趣道:“危月楼主一向忠心耿耿,他奉上的,必然是当世难有的奇珍。”
危月身后的坐席上,杜仰韶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又冷淡地垂下了目光。
杜霄示意侍女打开,当锦匣缓缓开启,里面的东西彻底展现在他们面前时,危月也正慢慢地说道:
“夫人错了,此物于寻常人来说,一文不值……”
锦匣里的东西彻底显露出来,其他人都伸长了头想要一探究竟。
徐如约像是看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跄了一下,随即一声不吭地朝后倒了下去。
杜霄的面容则长久地僵硬着。很难形容他此刻的表情,震惊,不信,愤怒,迷茫……
“于阁主来说,此物却重于千金。”危月悠然地把话说完,随即笑起来:“如何?阁主可还满意?”
迷离的灯光下,他一袭红衣,鲜艳如恶鬼。
第27章 第一个渣攻(二十七)
端着锦匣的侍女心头罩上了一层淡淡的不安。她将锦匣奉给尊上, 自然要高举过头顶, 即使觉得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让人手麻,也不敢挪动丝毫。
但是……为什么阁主和夫人是这样的反应……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 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血液四溅, 绽出凄清的血花。
愤怒至极的杜霄把锦匣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拔出剑砍掉了这个茫然少女的脑袋。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锦匣里垂下一缕黑发——那是一个人头。
虽然他的面目看不清楚,可是所有的喧嚣与窃窃私语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那个人头发髻上别着的玉簪, 正是承天阁杜氏嫡系子弟才能拥有的纹样。
而这一代的承天阁嫡系,除了杜霄之外,只有少主杜旭。
少主……死了?
宗扬亲眼目睹了那个人杀死杜大哥的全部经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宗扬自己尚且懵懂的情愫,薛浦深勒令他回去藏药谷闭关, 但半途, 宗扬还是转道来了承天阁。
杜大哥看见他时眼底温柔的波光,让宗扬发自内心地觉得快乐。曾经他不明白, 为什么大师兄明明不喜欢医术却依然孜孜不倦地研习,现在他却突然懂了:如果有一个人对你非常重要, 那么, 即使是学习另一项枯燥无味的东西也甘之如饴——只要是他的期待。
大师兄是因为师徒之情和藏药谷的牵绊,那么,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