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瀚闭着眼,轻哼了一声,姜子朔连忙收回眼神,正襟危坐。
只有林乱像没事儿人一样伸手去拿点心吃。
林乱习惯了姜子瀚的变幻无常,他心大,开头几回还被灵芝他们说的有些提心吊胆,但总归最后都不会有什么事儿,他也就渐渐放肆起来,就像周烟生气他不怕一样,姜子瀚生气他也觉得没什么。
他生来就会恃宠而骄。
车里一片寂静,只有马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异常清晰。
姜子瀚往后靠在身后的榻上,闭上眼睛,养起了神。
姜子朔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比在太傅面前还要听话,在太傅面前他也不会收敛自己,至少那老头子经常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林乱吃完点心,也觉得有些困了,他看了看马车里,榻叫姜子瀚占了大半,马车里铺的是上好的毛毡毯,林乱自己索性从榻上下来,坐在毛毡毯上。
马车里大,毛毡毯又厚又软,林乱还忍不住骨碌碌滚了两圈,自己笑了起来,他玩的开心,头发都有些散了,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滚到了姜子朔脚边。
林乱的笑声立刻停了,他自己爬了起来,看了姜子朔一眼,就要走开。
姜子朔忍不住拉住了他,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
“上次是我不对,你、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乱就打开了他的手。
他看着姜子朔,神色冷淡。
“别碰我。”
说完就翻了个身,困倦打了个哈欠,蜷缩了起来,想了想,又去榻上抱了个靠垫权当抱枕,走过来特意往姜子朔那里靠了靠。
不冷不热的喊他,林乱喊人的时候如果冷淡了那就是非常看不惯那人了。
“你往里靠靠。”
姜子朔闻言愣了一下,往里缩了缩脚,林乱立刻跟上,不让姜子朔有机会伸回来,他自觉给姜子朔添了堵,开开心心的抱着抱枕睡着了。
姜子朔抿了抿唇,脸上一点一点烧了起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林乱被骑装修饰的异常优美的腰身。
少年人紧凑的、有几分稍显纤细的腰身,十分好看,是闺的小姐最喜欢的身形。
姜子朔个子不算矮,这时候委委屈屈的缩在马车里的一角,这样肯定是很难受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平日那么肆意的少年,一时收敛了嚣张气焰,顺从的蜷缩起来,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可姜子朔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蜷缩着有多难受。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林乱就睡在他脚边,那么近,近的他一伸手就碰到他。
一种异常隐秘的感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慢慢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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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猎场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反正等林乱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不少后宫妃子和公主还受不住路上的颠簸,停了好几回,林乱骑马玩了一会又睡了一觉,就已经到了。
还感觉有些快了,他在路上什么都没看着。
姜子瀚和姜子朔是要去御前的,自然不能和林乱在一起。
随行的人加上侍卫和服侍的奴才足足有上千人。
随行的要下参加的少年郎们自然是在一处,他们的父辈不是陪在皇上身边,就是也在一处等待开始冬猎。
至于那些夫人和小姐们自然又是一处,都待在帐子里,不时有几小姐结伴,远远的看着那些将要下场的少年郎们。
林乱这时候在马上,背上背着一箭筒的箭,手里紧握着弓箭,脚上是铜质的马镫,手上配着护腕,一身骑装穿的异常好看。
周烟眼光不错,林乱穿这种衣服显腰身,显腿,在一群少年郎里面也是鹤立鸡群的。
林乱跃跃欲试,蓄势待发,连马都跟着兴奋了起来,不住的跺着脚,林乱不得不一直拉着它的缰绳。
这匹马性子算不得好,好马性子都烈,林乱也喜欢极了它的烈性子,以前和碎衣骑马老是不能尽兴,碎衣不许他骑不听话的马,只给他温顺的小母马,任凭林乱怎么闹脾气,碎衣也不松口,他是少有的能治得住林乱的人。
冬猎开始是要夺彩头的。
冬猎是有围起来的一块广阔的山林的,但是也围起来一块跑马场大小的平坦地方,有一个出口可以通到猎场,但若是围起来,就是一个封闭的广阔场地,周围有看台,五之尊就坐在正,那些大臣,宫里的妃子,各位夫人小姐也坐在那里观礼。
所谓夺彩头,就是放出一头早就准备好的猎物,关闭各处出口,各位少年郎骑马进场谁先猎得猎物,谁便夺了彩头,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赐,下场冬猎也可以先进猎场。
夺彩头只许少年郎参加,而且为了公平起见,皇子们是不参加夺彩头的。
随着一声呼哨,门开,一群骑马的少年郎就骑马涌入场地。
林乱夹紧马腹,命令马加速,这马也不愧是边域蛮族最上等的马,他很快就遥遥领先。
在一众少年里脱颖而出。
眼看猎物进入了射程,林乱单手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利用双腿的力量夹紧马腹,全靠下身支持,上身微微直立,搭箭拉弓,瞄准。
一箭射出,猎物应声倒地。
跟着的一众少年都懊恼的发出抱怨的声音,慢慢的慢了下来,只有林乱还在加速,很快就到了倒地的猎物身边,他攀住一侧马腹,几乎要完全在马的一侧,然后,弯腰,抓起了他的猎物。
他射了眼睛,猎物的皮毛丝毫未损,他举着猎物,绕场一圈,脸上带着笑。
第29章 林家幼子
他脸上带着笑,高高举起猎物,纵马绕场一圈,本就生的稀世俊美,现在又添了几分少年人的肆意,更是夺人眼球。
不少未出阁的小姐当场就红了脸,只不过皇上和众朝臣在这,这才有了几分拘谨,没有当场扔出自己的帕子去。
不只是这些小姐,连那些经历过岁月沉淀,已经内敛如酒醇香的夫人也都看的脸红心跳,她们早就过了那个会轻易动情的年纪,但见了这样的少年模样,也忍不住心里一动,叫人回忆起自己的少女时期,忍不住心里唏嘘感叹一番。
皇上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忍不住探头看刚刚骑马跑过的林乱,林乱纵马跑的飞快,只看见他的背影。
“这是哪家的孩子?这般出众,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一旁的姜子瀚微微低头,恭敬回答道。
“那是林大人家的公子,现在在儿臣府上做侍读。”
“看着孩子这样子,倒有朕当年几分风采,给你做个区区侍读倒是屈才了。”
姜家的江山确实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历代皇子都要学习骑射,皇帝年少时也确实在此道上颇为精通,但他现在,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身体虚空的很,那里有当年半分风采。
姜子瀚打开折扇,遮住自己半张脸,并不答话,眉眼弯弯,像极了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传朕的旨意,将朕那把乌木弓弩赐给,那个谁来着?”
一旁侍候的大太监刚刚连忙俯身,能在皇上身边活的风声水起的,连心眼都比别人多长两个,姜子瀚不过提了那么一句,他就已经将人记在了心里。
“回皇上,是林家小公子,林乱。”
“对对对,赐给那个林乱。”
姜子瀚闻言眼睛眯了眯,那把乌木弓弩是大家的遗世之作,一向被父皇收藏在自己的寝宫里。
只不过是一个夺得彩头的魁首,怎的就如此重视,林乱不过是林家的庶子,人微言轻,就算是那林大人亲自来,也不需拿这种东西笼络,那便是,真心想给。
真的是看见林乱就想起了自己昔年风采吗?姜子瀚不信,天子天子,说到底还是人,他拥有了世间的一切,唯一恐惧的就只是一个死字,历来君王最忌讳的可就是,生老病死,垂垂老矣。
他若是真的感觉自己老了,感受到的,只有恼怒和对死亡的恐惧,别说赐下奖赏,找个由头赐死都不会是稀奇事。
他向来想的多,心思又阴沉,一向是各个细节都会细细思量。
姜子瀚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他还不够确定。
众人退下的时候,姜子瀚特意落后了半步,他轻轻的、似是不经意的用折扇碰了一下刚刚那个皇上身边的太监。
那人眼也不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手里拿着拂尘,面色如常的跟着皇帝身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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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的一处无人的角落,姜子瀚随意立着,面前一个宫人单膝跪地,一脸恭敬。
那赫然便是在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虽然年轻,但也是宫里侍候皇上十多年的老人了,连朝的不少重臣都要对他多加礼遇。
如今却甘愿对一个年轻的皇子俯首。
“今日那把乌木弓弩是怎么回事?”
姜子瀚把玩着扇子,眼睛看向远方的山林,似是并不在意。
那宫人似是未想到姜子瀚叫他出来便是问这个,迟疑了一瞬才回答道。
“八成便是心血来潮了。”
姜子瀚沉默了一会,才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