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这里,意识到苏仁在进谏,态度缓和,道:“说下去。”
苏仁道:“臣确实有罪,臣罪在五殿下初次胁迫时没有顺着殿下的心思,让自小未曾挫败的殿下因此对臣燃起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同理可得,若皇上今日拒了殿下所求,不但不会让殿下放下对臣的执念,还会因此激起殿下的逆反之心,从此父子反目君臣离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苏仁。
苏仁挺直腰,对皇帝说:“微臣恳请皇上成全五皇子,让五皇子得偿所愿继续顺风顺水,然后在顺风顺水中发现臣并没有他以为得那么美好,主动放下执念,求皇上原谅。”
“主动放下执念?”
皇帝其实也知道老五经过这些年的培养,有了储君的气质但也被宠得无法无天,因而苏仁的这些话,他虽然听着不顺耳却又觉得有道理,尤其是苏仁的建议,简直——
“朕给你三年时间,若是三年后五皇子没有如你所言地放下执念向朕负荆请罪,朕灭苏家满门!”
皇帝烙下了狠话。
“臣惶恐。”
苏仁一本正经地接旨,心里想的却是:就萧林那牲口的急切样,如果没有皇位危机外加江凤岐变态的狗血进度条设定,最多三个月就能把我弄怀孕,到时候我挺着大肚子进宫,看你们怎么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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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狗血值~冲鸭~
第233章 番外:在庶女宅斗文中当哥儿(9)
应付完皇帝,苏仁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准备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却被东宫的人请到皇宫的一处幽静地,拾阶而上,走进青竹深处的小楼。
太子正在吃五石散。
他打开手旁的朱黑漆盒,取了一勺五石散,陶醉的品味着,并因为五石散的发热副作用而躁动不安。
“老毛病了。”
他自嘲地说着,合上漆盒,站在小楼的最高处,对苏仁说:“想听故事吗?”
“臣,洗耳恭听。”
太子笑了笑,摘下一串紫金铃,自言自语地诉说着。
“母后说,我出生的前一夜,她梦见青鸾西来,扑入怀中。钦天监说,太子出生那一日,百鸟齐飞,西方有红光,灿若白昼。于是我从小就相信我是鸾,一只神秘而尊贵的鸾。但是史官又说,鸾只能单飞,鸾是寂寞的祥瑞。
我不相信,我并非孤独,阿乾就是我的凤。
我是嫡长子,五岁即为太子,可我从不曾想过成为皇帝,拥有无边疆土。我只想要个小小的院子,和我的凤厮守缠绵。这份不能见人的欲望如杂草般狂长,唯有五石散能轻微纾解。
父皇曾希望我主动退位,让我和他都钟爱的阿乾成为储君,但我不肯。失去了太子的名分,我便只能成为藩王,只能在每年的例行朝贺上见到他……”
说到这里,太子凄苦一笑,说:“昨天晚上,孤做了个梦,一个很可怕又很真实同时还很诡异的梦,想听吗?”
苏仁不言语。
太子叹了口气。
“梦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骑着马,带着箭,在猎场缓慢踱步。前方挂着轮血红的太阳,它摇摇欲坠,腥臭扑鼻,悬浮在层峦叠翠的尽头。
草丛中,有一只小鹿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直到疾风离它不足三丈时,才蹦跳着,跃进了灌木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我不喜欢打猎。猎物惊慌失措的模样会让我生出奇异的恐惧感,似乎那在箭矢下簌簌发抖的猎物是我。
我时常梦见我被父皇杀死。若是磕过五石散,还会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大喊,快跑!快跑!你的父皇正挎着弓骑着马来杀你呢!
回到梦境,我骑马走到灌木前,转过身,看见了父皇。
骑着马,挎着弓,瞄准我。
我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说,阿耶,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却仿佛我是令人作呕的肉块般不愿正眼看我,说,你不配继承江山,却成了我的嫡长子。
我知道,所以我应该死。
我说,闭上眼,等待利箭穿心的那一瞬。
我等了很久,剧痛却始终没有降临。
我睁开眼,看见父皇像朽木般轰然倒地,他的脖上多了两个血洞,发黑的血流出,落在青草上,草便迅速枯黄。
我静静地注视着,看着父皇的脸色从红润转为灰白,死死地瞪着我。
你应该杀了我,我说,你为什么没有射箭杀我?为什么?”
说到这里,太子苦涩一笑:“然后我就醒了。”
苏仁知道太子暗恋洛乾并因为这份暗恋得了抑郁症,因此,看到太子苦闷的笑容,不但没有生气,甚至有些同情,问道:“太子是否怨我?”
“当然怨你,甚至明知道你没有错依旧想怨你。”
太子转身,看着苏仁:“怨你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不知道珍惜,怨你被他如珠如玉地捧在手中却无法给予同等的回报,更怨你……怨你……但我更知道我不配怨你,你和我一样,都是最关心阿乾的人。”
太子的声音哽咽了。
他伸出惨白的手,落在苏仁肩膀上:“我知道阿乾昨夜是故意向父皇挑衅,他想以退为进,想让垂涎帝位的异母兄弟们都露出狼子野心。”
“太子,您……您这是……”
苏仁震惊。
他没想到公认敏感懦弱的太子居然洞察了所有先机。
“我毕竟是太子,从小接受帝皇学的太子,又处在这个位置,你们的计划注定瞒不过我,”太子说,“我会帮你们,让所有可能和阿乾竞争皇位的兄弟们都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出来,杀得你死我活。这是我唯一能为阿乾做的事情。”
“太子殿下,你一定是搞错了,五殿下从未想过做皇帝,更不必说对皇位——”
苏仁慌慌张张地辩解着。
太子凄然一笑,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太多的事情,不是我们不去想,就不会发生。”
“可是五皇子真的……”
苏仁不知所措起来。
他知道他不该和一个抑郁症患者认真,但太子此时的行为——
“我刚才服下的是有毒的五石散,再过三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你若是真心爱他——哪怕只是以臣子的名字爱着他,就请不要阻止我。另外给我带一句话给阿乾,我把太子的位置让给他,请他一定要成为我朝最英明的君主,不枉费我的这番苦恋……”
说完,太子命臣下带苏仁离开,双目呆滞的看着修竹茂林的远处,却不知他是看到了爱情还是看到了永恒。
苏仁被太子的脆弱与决绝触动,鼻头有些酸:“太子放心,臣一定会把您的这番话传达给五殿下!”
……
……
“哀太子玄,文帝嫡长子,梦鸾入怀而生。长平三年,元皇后病危,立为皇太子,年五岁矣。甫八岁,特敏惠,帝爱之。及长,言谆谆必忠孝,左右或进谏,危坐敛容,痛自咎,饰非辩给,谏者拜答不暇,故人人以为贤。
豫章王乾,美姿貌,善举止,帝爱重,而玄病弱,不良行,乾与玄亲善,太子惧废,乾尝上表自请出朝,帝弗许,太子闻之惶恐。
性软,力有不逮,有谄媚者献寒食散以济其欲,服之顿觉神明开朗,体力转强。
……
太子及薨,朝野惋愕。京师男女,奔走宫门,号泣满路。四方氓庶,疆徼之民,闻丧皆恸哭。”
看完史官新写成的《哀太子本传》,苏仁的心情有些复杂。
萧林感受到他的低落,安慰说:“洛玄的这份感情注定不能有结果,能这么简单又体面地离开,临走的时候还给他不待见的兄弟们留下一个大坑,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幸福吗?”
苏仁理了下萧林额头的碎发,说:“我觉得能够和喜欢的人才一起才是幸福,这般单相思无所寄托实在是……”
“长沙王下个月迎娶苏明夏为续弦王妃,我们最担心的踏雪寻梅宴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萧林冷不防地说着,把苏仁的情绪从低谷带回平均值。
“真的吗?”
苏仁兴奋起来:“等一下,苏伦同意把女儿嫁给长沙王?!”
萧林取笑地看着苏仁:“皇帝都没意见,他身为臣子能有什么想法?”
“可苏明玉嫁了河清王,如果把苏明夏嫁给长沙王,姐妹见面时岂不是差了辈分?”
河清王洛宇是皇帝的庶长子,洛乾的大哥,长沙王却是皇帝的弟弟,洛乾的叔叔。
“差了辈分又如何,你真当苏伦是表里如一的清流吗?”
萧林微笑着,拆下苏伦的伪君子面具。
苏仁有些不开心,抓着萧林的肩膀,说:“老公,你确定苏明夏嫁给长沙王以后,护国公家大娘子就不会在踏雪寻梅宴上因为被河清王调戏而坠入冰河吗?”
“这个……”
萧林没有正面回答。
他看着苏仁,幽幽地说:“如果苏明夏真把护国公家大娘子当朋友,真心为大娘子坠河的意外感到良心不安,她会送空间灵泉给大娘子,让大娘子健健康康地嫁给赵润,而不是等到大娘子死去再靠着赵润的肩膀悲伤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