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身世可怜,家族几乎被华天罡屠尽,此番前来就是想要报仇的。”
“你与华天罡什么关系?”
“我是族中少主,他是族中叛徒。”
步释渊听言,心下一惊,站起身走到钟漓面前,沉声问道:“你与华天罡是同类?”
华天罡自那老皇帝即位起便一直跟着,老皇帝对他可以说是信任有加,影龙卫便是从那时开始由他代为管理,说不定老皇帝能在众位皇子暗斗中登上大典也有华天罡的功劳。
从他出生起,华天罡就带着面具,看身形与裸露在外的皮肤,差不多人至中年,可是等到老皇帝死了,等到他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如今的成年登上皇位,那华天罡依旧带着面具,皮肤光滑,仿佛几十年的光阴于他来说就是弹指一瞬间。
这些年里,华天罡祈雨祈雪无一不灵验,所做之事更是无一出格,可谓是整个南启国的福星,精神支柱。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几近一半对他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彷如长生不老、又能祈求风雨、规避凶吉,没有野心、心系天下,这样的人照理说南启国得之甚幸。
可惜,只有他知道华天罡是多么的表里不一。
先帝是病死的?影龙卫为何被他据为己有?这些姑且不说,最近他的暗卫仿佛在调查什么东西,步释渊能感觉到南启国从来不是华天罡的目的,整个南启国只是他手里的利刃而已,华天罡的目的不简单。
倘若他的目的达成,怕是世界都要颠覆了。
因为他觉得,华天罡根本不是人,曾有一次华天罡受伤,他隐约见到他的血好像是蓝色的,这秘密一直被他压在心里,谁都不敢告知,因为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因此,自他幼年接手影麒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华天罡,可惜,与调查钟漓一样,半点消息没有,一直调查至今,查了整整二十三年。
原本快要放弃了,却没想到钟漓出现了。
所以他问钟漓与他是不是同类,而不是问是不是同类人。
“你们是……什么样的家族?”原本想问是什么东西的步释渊转口,他担心眼前之人若是知道自己怀疑他人类的身份,会消失,那么一切又回到原位了。
同为一族之人,且还是华天罡的少主,那么长生与占凶卜吉眼前之人应是也会,那么,刚刚他说的,能够感知气息恐怕也是真的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物能够有如此之能?倘若是妖物,为何能不惧大相国寺的佛法?甚至连无上法师禅渡都是勘不破华天罡的身份?
“很厉害的家族。”
“……”步释渊。
知道关于底细问不出什么了,男人问了钟漓的目的。
“杀了华天罡。”
“华天罡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堪比神人,你是一族少主,想必能力不低。”这话是试探钟漓到底有能力没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希望钟漓能够多吐露点关于华天罡的消息,有备无患。
“雕虫小技而已。”
祈求风雨?那不过是鲛人一族能够比之人类更快的感知到天气的变化而已。
人类能够根据朝霞晚霞亦或是蜻蜓低飞预测出几个时辰后或是翌日会有风雨,但鲛人能够根据空气中的水分子的变化,提前半月得知是否会有风雨或雪等异常天气。
而且作为鲛人巫师一族,华天罡确实有点占卜的能力,鲛人巫师主要的职责是记录、看管玄水册、炼制药剂诊治伤患,至于占卜一能,在鲛人族中算是没什么用的,皇族之人他占卜不出,对于血脉低的人,他也就能占卜出几天之内是否会有异常之事发生,这事福是祸不知道。
不过,作为血脉低下的人类,他的占卜之术算是派上大用场了,他能够占卜出人类未来七天之内,是否会有事发生,且这事是福是祸能够得知,对于见识不足的人类来说,华天罡确实犹如神人了。
“他不是神,也不会长生不老,只是活的久罢了,至于占卜凶吉、祈雪求雨,哼,看不上眼的小把戏而已。”
钟漓冷声说道,周身气息也不复之前的温和无害,隐隐有压迫感传来,隐在暗处的两人和步释渊皆是内心一震,这种强大的感觉前所未有,不像是内力外释的压迫,有种……有种血脉上钳制,仿佛那纤细修长的身体之中潜伏着一头猛兽一般。
少年抬眸,眸中利光一闪而过,无意中释放的慑人威压也消失无影了。
目光瞥见男人略微急促呼吸的模样,少年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步释渊暗道:那种感觉,他果然不是人类。
“无碍。”调整好呼吸,步释渊继续道:“你打算如何做?”
这是同意合作的意思了?
“削弱他的权力,然后杀了他,简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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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将田制分为民田与官田两类,继续沿用土税法,按每亩纳一斗,司南等地,水土环境上佳,粮食富足,可每年纳三斗。”
“你说的可行,但要彻底的贯彻下去,恐是得需两年,且,土税法也需改良一下了。”
“如何改?”钟漓来了兴趣,搬来凳子坐在步释渊旁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土税法是依贫富分等而征税,‘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这是弊端,可以……”
步释渊提出的解决方法令钟漓眼前一亮,他眼光之长远,思虑之周全,全然不是之前表现的那般碌碌无为,原以为男人只是于武道一途天才绝艳,谁曾想他安邦治国的才能也是如此的卓华耀眼。。
自那一天的交底,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这些时间里,钟漓与皇帝从税法改革聊到国库盈损、再到士兵囤积、工商士农的未来发展,少年每一个见解都独到精炼,提出的解决方法与步释渊的想法不谋而合,引的步释渊即使知道眼前这人不是人类,恐有其余心思,也忍不住起了惜才的心。
而且少年时而霸气时而迷糊的性格也是让他大为吃惊,试探性的问了他的年龄,果不其然,才十三岁,依少年所说,这般年龄在他们族中还未成年,想来也是,华天罡都活了一百多岁了,至今看起来仍是精力充沛,宛若壮年。那么他们一族活个两百岁应是常事,这么看来,十三岁确实算未成年,更有甚者,按他的推测来讲,这般年龄在他们族中许还是婴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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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最近的行为在朝堂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大部分偏向国师的官员言语间满是斥责,斥责皇帝竟然把奏折让与别人看,若非如此,那等绝妙的解决方法是谁写的?只知酒色迷人的皇帝能有那等治国之才?
小部分的老臣和新科进士,仍然对皇帝抱有期望,反驳着另一派的人,让他们拿出证据说话,不然便告他们个空口诽谤,以下犯上之罪。
“以往都是国师代为处理政事,现如今听说,送往国师那的奏折越来越少,圣上要是某一决策有误,那后果谁来承担?”
“吏部侍郎!”老右相气的浑身颤抖,抬起手直直的怼着先前说话之人,“你别忘了,圣上才是南启国的王,步氏才是南启国的正统血脉,奏折理当由圣上决策,依你所言?难道圣上让国师代为处理国事几日,国师便就谋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你能代表国师吗?你刚才的话简直大逆不道,是对圣上与国师的大不敬,该诛杀九族。”
吏部尚书听闻右相的后半段话,见涉及国师便歇了看戏的心思,厉声喝道:“吏部侍郎,谨言慎行。”
皇上还没来,底下已经暗潮汹涌了,不一会儿,太监尖声高呼:“皇上驾到。”
步释渊踏进金銮殿,听闻朝臣上报的事后,简单的当场给予回复,稍显复杂的让他们下朝后拟个折子上来,无人启奏后便要下朝了,众臣跪地行礼,却迟迟不见上方之人的“平身”二字。
“吏部侍郎可在?”
“臣在。”
“朕听闻你在背后肆意议论皇家之事,甚至还谴责了朕?”
吏部侍郎董方正闻言,身子一软,如同烂泥般摊在地上,颤巍巍的道:“臣没有……”
“那就是朕在诬陷你了?”
“臣……臣……”
“来人,脱出去杖责一百八十大板,就在金銮殿外行刑。刑毕若是活着就算了,若是死了,那就送他的九族下去陪他吧,也算是朕对他最后的关爱了。”
董方正被进来的皇家侍卫拖了出去,步释渊看着底下一众跪着的人,接着道:“各位大人就不用急着回去了,都在殿外看完好戏再走吧,记得把眼睛睁大点。”
底下之人皆是身子一颤,头垂的更低了。
这是要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董方正被打成肉酱啊,且有了圣上后面那句话,这董方正必定是倾尽全力不让他自己昏死过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一百八十仗啊,对于文官来说只有死路一条啊。
金銮殿的消息早就有人传到了占星楼,进了华天罡的耳朵。
“蠢货,一个小小的低贱之人,也敢代表本尊?死不足惜。”华天罡暗道。
犯了错的人可以死,但他的家人得救,非他慈悲心坏,是为了让他自己与皇帝形成对比,皇帝残暴,他仁慈,人类不就是喜欢站在正义道德的制高点吗?且让皇帝慢慢消耗着朝臣与南启国民的耐性吧,不久,他就要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