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许多痛失亲人的可怜的孩子,却永远都无法对这种事熟视无睹。
稚子何辜。
“别哭了,”他摸了摸男孩儿的头,轻声道,“从此以后,你可是傅家的顶梁柱了,要把这个姓氏撑起来,不能堕了老丞相的名声,知道吗?”
“边关尚险,我责任在身,护不住你的亲人,却总还能护得住你,别怕。”
“傅相曾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最重要的人,算来我与你同辈,日后无需敬称,平辈相交便是。”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你可以相信我,不相信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尝试逃离侯府,外面的危险超乎你的想象。”
“……”
威远侯一向寡言少语高傲凌人,何尝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过如此多的话,而他就这么静静地哄着一个刚刚失去家的孩子,直到对方筋疲力尽,再一次睡了过去。
陆阖轻柔地将小孩儿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又叹了口气。
“他现在约莫正在心里嘲笑我,一定觉得我很好骗。”
“嗯……嗯?”
正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000思维一滞,完全没有跟上:“什么玩意儿?”
陆阖扶额,起身走出房间:“你看积分。”
误解值100,好感度-90。
000:“……”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真诚了!每天耍系统很好玩吗?日!
“不要说脏话,”陆阖凉凉地嘲笑他,“一个成年人能因为两句话就崩溃成这样,从而对仇人深信不疑,你信?”
“……”
“伤心倒是真的,不过能利用自己的痛处演戏,还基本上没露出什么破绽,这小子倒是个可塑之才。”
陆阖似乎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儿,不忘吩咐把院子里监视的人都撤了,美其名曰“别给那孩子太大压力”。
傅辰桓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从小院里逃得无影无踪。
陆阖听闻000向他汇报也丝毫不慌,继续端坐在书房里,面前摊了一本书写到一半的书册,拗着造型发呆。
又过了约莫半天,傅辰桓继续不负所望地被抓住了。
唯一与预想有点小差错的是来传旨的人。
“侯爷,”李守德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站在廊下,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将军递上一卷黄绸,“陛下叫您入宫一趟,说……小公子也一起等着呢。”
陆阖喉咙里骤然涌上一股腥甜,他瞪着那黄绸,缓缓接过,艰难地将一口老血咽了下去。
“陛下……”
声音出口是意料之外的嘶哑,陆阖惊觉自己今天似乎泄露了太多情绪,顿了一下,闭口不言。
李守德却对他足够了解,躬身回道:“侯爷放心,陛下不至于跟孩子过不去。”
他说着微微侧身,扬手指向门外的车马:“侯爷请。”
陆阖握了握拳,将从不离身的宝剑解下,也不换朝服,径直走了出去。
坐上马车,他在轿厢中挺得笔直,忽然心中一颤,脸色有点变了。
000若有所觉:“……怎么了?”
“我想起来郑巧儿为什么眼熟了,”陆阖喉咙吞咽了一下,心情难以形容,“她……”
他指指自己的脸,系统迷惑地观察了一下宿主这个世界的长相,骤然倒抽一口凉气。
陆阖:“……”
000:“……”
陆阖绝望地动了动:“我可以像对殷泽那样打他吗?”
000翻了个白眼,宽容地没有反问他“你舍得吗”,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绝对会引发世界线动荡的要求:“主角还在人家手里呢。”
看着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自己翻了车的宿主,他饱经摧残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情与幸灾乐祸交织的诡异情绪。
好可怜啊,嘻嘻嘻但是该!
然后他就感觉到宿主体内激素水平一路飙升,最后悬停在了“跃跃欲试”这个情绪值上。
陆阖甚至厚颜无耻地开口要求:“那个‘病弱西子胜三分’buff还有没有?快,赶紧给我来一个。”
000:“……?”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是老展的话,其实还有点期待呢嘻嘻#
#人生没试过的就该找机会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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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对头网恋[娱乐圈]》
没人知道,在外冷峻王子人设的当红流量楚星河恐高怕鬼又手残,最喜欢的休闲就是隔壁网络公司新出的恋爱养成游戏。
楚男神人生太顺遂,在网络上就爱挑战不可能,顶着丑破天际的初始身份信息,就敢挑战令无数高玩折戟沉沙的终极大BOSS,誓要用爱感化变态。
……可没人提过这RPG皮下是个真人呐?
攻略一时爽,面基火葬场。
每天晚上,从小缺爱长大变态的星昼公司老总孟城都会梦到自己变成旗下一款火爆游戏中的终极BOSS,和现实中无人能近身不同的是,总有一个玩家顶着对头公司台柱子的头像死皮赖脸凑到他面前。
他一定是爱惨了我——孟城面无表情地想道,这么可怜,就恩准他喜欢我好了。
——如果他不是楚星河的粉丝就更好了。
1。攻家游戏公司和受家娱乐公司为什么是死对头……家族恩怨!
2。攻以为受相貌平凡,受以为攻是个纸片。
3。型娱乐圈,型网恋。
第26章 第二朵白莲花(10)
前往皇宫的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
陆阖半闭着眼坐在马车里,腰背挺直,双手指尖相触放在膝头,脸色隐隐有些苍白憔悴,却非但无损他光彩夺目的相貌,反而中和了有时过于凌厉的气质,像一株玫瑰被拔了刺,无端端露出些娇嫩的柔弱可怜来。
系统出品的buff果然十分靠谱。
威远侯表面上镇定,其实心急如焚,既后悔怎么那么轻易就以为得到了傅辰桓的信任,又担心他的小命安危,再加上这些天积累的疲惫伤势一时间全部涌上来,低烧烧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连平日里沉稳敏锐的神智都打了折扣。
皇上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他原先悄悄将傅辰桓接回家里,本来倒也没指望能将天子遍布京城的眼线全部瞒过去,但至少若是能不被抓住明面上的把柄,他就可以仗着自己身份特殊与皇上耍赖,拒不承认,想来对方顾着所谓“君臣和睦”,该也不会直接派人上他府中搜人。
同时抄了朝中一文一武两大顶梁柱的家,尽管武德帝一向荒唐,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谁成想傅辰桓就这么跑了,还给禁卫军抓了个正着……
陆阖暗叹了一口气,想想那不过是个刚刚遭逢大变的孩子,也不是太忍心责备他——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没有考虑周到。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掌控,夏挚将人扣在宫里……那圣旨口气模模糊糊的,既不提要将之下狱,更没有直接斥他“叛国”,只是平平淡淡地叫他进宫,陆阖越想越觉得前路扑朔迷离,竟看不清要往什么方向走。
希望还能有些回旋的余地。
只要不是……
再长的路终究也会走到尽头,陆阖尚且没能用自己糊成一团的脑子想出个所以然,行驶平稳的马车就微微一震,李守德恭恭敬敬的声音从侧边传进来。
“侯爷?到了。“
陆阖睁开眼睛,细细理了理袖口,宫中内侍已将轿帘儿掀开,他起身,镇定自若地走了下去。
还是紫极殿。
巍峨堂皇的宫殿从外面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正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陆阖一步一步走上漫长的台阶,脊椎上忽然窜上一股凉意。
就好像战场上被狡猾的敌人神箭手从遥远的地方瞄准了一样,又想猎物正毫无所觉地走进猎人的陷阱,这种天性中的直觉救了他许多次,可是这一次,即使意识到前路凶险,他也无从躲避。
两个沉默的内侍为大将军推开殿门,放他一个人进殿。
与那日一样,雕画精美的窗棂都被厚厚的帘子挡住,靡靡的熏香味道厚重而沉郁,到处垂落的纱帐随着不知由哪儿来的轻风微微波动,荡漾飘逸得仿若仙境。
模糊的话语声从大殿正中央传来。
“怎么,不合口味?“
“……“
“……这般胆小呢……跑出来的时候,倒没想那么多。“
“我……“
“得了。“
夏挚的声音忽而一顿,接着轻笑起来:“瞧,还是你有本事,朕的猫儿这便来了。“
陆阖手指一颤,拨开最后一道纱帐,深深地跪服下身去:“陛下,臣……“
“爱卿免礼,“坐在小桌边上,正用一块色泽鲜艳的糕点逗弄全身僵硬的傅辰桓的皇帝懒洋洋地抬了抬下颌,”饿不饿?来,司膳刚送来的玉露糕。“
旁边坐立不安的傅辰桓睁大了眼睛,他从没想过,皇上跟陆阖之间竟是这种诡异的相处方式……更没想到,陆阖竟然真的为他来了。
他不相信陆阖是当然的,当时情绪崩溃,一半是历经两世生死,要再一次直面亲人们走向那惨烈的结局,确实需要发泄,另一半其实只是想让陆阖放松戒心,好寻机从威远侯府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