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呀。
第42章
人客熙熙攘攘的拉茶店, 林未眠和美东靠着橱窗坐着, 这个地方正好能看清外边的街景, 外边紧挨着个分岔路口, 许多人在这个地方分别或是相遇。时间已近黄昏,兴许是骤然降温的关系, 好些路过的人都拢紧了外套,微微弓着背。天凉, 想暖暖身子的人不在少数, 隔一小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这店的旋转门上挂着个小小的风铃, 有人推门,会发出叮当一声轻响, 以提醒店员及时提供服务。
“从那天起, 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林未眠手里拿着根薯条,在蜂蜜芥末酱里乱糟糟地搅了搅,皱皱眉头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也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我也说不上来。”
掰折了一根薯条, 闷闷地得出个结论:“谢佳期真的变得好奇怪。”
对面美东听得弯了弯眼睛。她在卧蚕上边刷了薄薄一层高光, 笑起来的时候, 像是《西游记》里的玉兔精。妖娆的小玉兔精咬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啜饮杯子里的饮料,喝了几口,笑一笑问:“你说这么笼统,我怎么帮你分析?你说详细点嘛。”
两个人本来约的是上周星期天, 到了那天,美东却不巧被她爹关禁闭,没能放出来,于是约期就往后顺延了一周。
这期间又发生了不少事。
这些事,让林未眠觉得,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谢佳期。
佳树回来那天起,谢佳期的情绪就有点不太对。
当天晚上她回自己的小屋子睡下,因为与这屋子分别太久,竟然有些认床,趴着睡不对,侧着睡也不对,俯卧还是不舒服,抱了个娃娃在怀里,也依旧觉得空落落的。辗转到半夜,她腾地一声坐起来,确认谢佳期那句“你可真是大方”是有问题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谢佳期开口讥讽别人。这个别人还恰好是她自己。
一个鸡翅引发的血案。
两个人的生理期基本同步,林未眠掐算了一下,不是这个原因。
盘算来盘算去,可能还是饭菜做得太难吃,不对她的路数。所以说家务活这种东西啊,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如果不擅长,干脆不要碰。免得踩雷。
大约到了三四点她才朦朦胧胧睡着。
次日早晨,谢佳期又自己好了,亲自来叫她起床,敦促她洗漱,领着她和佳树吃早饭,席间还给她递了糖,问她要不要放粥里——是一如既往温柔又冷淡的模样。
谢佳树还噗嗤一笑,对她俩开了个嘲讽:“姐,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回来你们就这么高兴?明着不说,暗地里都兴奋得睡不捉,有了黑眼圈了?…哎长得太帅是种罪呀,阿弥陀佛。”
谢佳树本该上高一的年纪,留了级,如今回到家里这边上初二,说是住惯了宿舍,需要靠晚自习来约束自己学习,恰好一中的学生宿舍也最终投入使用,机缘巧合,顾婕想想也就同意了。
于是谢佳树成了晋市一中第一批光荣的寄宿生。
两人带他去安顿了,林未眠还仔细看了看宿舍,六人间,两个分隔开来的洗浴间。因为是簇新的宿舍,看着条件很不错。
从宿舍区回教学楼的路上,林未眠拦住谢佳期:“你昨天的话几个意思。”
拉茶店的门口风铃又是一响,两个穿着同款红卫衣的女生挽着手进来。
“她怎么说?”美东拿吸管在杯子里搅一搅,似笑非笑地问。
林未眠冷漠脸:“她说没别的,就是夸我对佳树好。”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没有问题呀,你抱怨什么。”
林未眠歪着头,“是还好。等滕静和给她送礼物,就又出问题了。”
“滕静和?”美东嘶了一声,“就那个问你佳期喜欢什么的女生?”
“对啊。”林未眠点头。
最终,静和给谢佳期送了一条围巾,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装在一个精致的玫紫色纸盒子里边,托她转交的。清早,趁谢佳期去学生会的间隙,她过来坐在林未眠身边,盒子递给她,“这是我亲手织的。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然后呢。”美东问。
“我把东西转交给谢佳期,”林未眠闷闷的,“她就突然不高兴了啊。你没看到,她的脸真的是瞬间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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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佳期不去接那个盒子,垂着眼看了一看,“林未眠,你觉得我收她的礼物,合适吗。”
“合适啊。”林未眠替她揭开盒子,“人家亲手织的,你试试看。”
谢佳期寒着一张脸,没有照做,也没有接话,打开书开始刷题。
她捧着个盒子杵那儿,整个人十分尴尬,只能骂了一句“谢佳期你神经病啊!”
就算她不喜欢那个礼物,要生气,也该生那位跟班生的气,她只是个负责转交的中间人而已,和她甩什么脸子?更奇诡的是,当天放学,两人一路上都在冷战,回到家,在玄关蹲下拿鞋的时候不慎碰到了头,她险些摔倒,谢佳期拉她一把,被她甩手推开,谢佳期居然问她:“你就一点都不介意?”
“介意什么?”
“别人送我东西。”
“你真的很奇怪诶,我为什么要介意?介意她没有同时捎给我一份吗?无功不受禄啊,我又没有教她做题。”
“……”
穿同款红卫衣的女孩子们提着外带饮料,推门出去,风铃又是叮的一声轻响。
美东听得揉了揉额角,“后来呢。”
“没有什么后来。”林未眠苦恼地喝了一口茶,“我不想和她胡搅蛮缠,就回我房间去了。”
美东闭了闭眼,“林未眠我真的服了你了,那天是什么日子?”
“哪天?”林未眠愣一愣。
“那个什么和送礼物那天。”
林未眠嚼着一点点薯角,回忆当天的细节,“那天交周记,所以是星期五。”
“我的意思是,那天是不是什么节日。”美东揉额角。
林未眠手里剩的半根薯条放下了,当天,手机上铺天盖地的七夕情人节营销造势,鲜花酒店一条龙服务,忽而露出恍然大悟脸,“是七夕礼物啊?”
美东一脸的很铁不成钢。
林未眠静了下来,半晌视线瞥向橱窗外,低低说:“即使是这样,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要介意啊。”
阮美东啧了一声:“妈耶,我都不计较她不进我们阮家了。结果你们给我……”干笑两声,“这样吧,林未眠,你现在设想一下,谢佳期上了大学,找了个男朋友,去哪哪都在一起,你感觉,怎样?”
窗外的风刮得大了,一张落在地上的褐色硬质传单被风卷起来,在空中翻腾了老远,疯疯癫癫的,直至撞在一棵树上,消停了,恰好有个穿橙色制服的环卫工人在近处,拾起它来,扔进了身前的推车。往常这时节,也不至于这么黑暗,待会儿,也许要下一场暴雨。路上大抵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或结伴或独行,都埋首一个劲儿地往前赶。
林未眠将视线收回来,和美东摇头,“我想不出来。”
“哈啊?”美东头疼,舔舔唇角,“那女朋友呢?你现在闭上眼睛,想想看,佳期和别的女人——长头发的高个子美女,她们在一起,拥抱,接……”
“你别说了。”林未眠突然一拍桌子。
美东笑了一笑:“这就是啦,很难受,对不对?”
林未眠摇头:“没有,我只是没办法想象,谢佳期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她太冷了,和谁在一起都不搭调。”
“是么。”美东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是。”林未眠站起来,“我去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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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东回家之前先捎林未眠一程,看一眼她手上提的外带纸袋,笑眯眯问:“给谁的?”
林未眠一本正经地答:“给谢佳树的。这个家伙,和他姐姐完全就是两种模板。他什么都爱吃,什么都能品出滋味来。谢佳……他姐就不同了,吃东西也不会越规矩,一板一眼的,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食物对她来说,就像汽油之于汽车,就是个能量补充剂——你说这种人多无趣。”
美东含笑听着她说完,并不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林未眠下了车,她人从车窗里探出去,笑了一下,“小眠。我说个谜语给你猜。”
初秋搞得跟冬季一样。林未眠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小外套,搓着自己双臂,嗔道:“我也是服了,早不说晚不说。”
美东摇头,“很快的。不耽误你几分钟。”
“说吧。”林未眠无奈。
“你知道,佳期成绩好,比她弟弟争气,比我们这一干人都争气,谢叔叔老早就想送她去灯塔国喝洋墨水来着,你猜猜看,她是为了谁没去?”
林未眠脸突然就板起来:“当然是为了顾阿姨。”
美东笑一笑:“一开始我也这么想。”耸耸肩对前边说了句,“走吧,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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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门时,佳树从里边替她打开了:“小眠姐!”
天降炸鸡让他心花怒放。他谢过林未眠,开冰箱拿出来两罐酒,神秘兮兮问:“小眠姐,要不要一起喝?”
林未眠皱眉:“小孩子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