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外已经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有植物的枝桠扫过窗棱的凛冽声响。佳期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林未眠冲到大门那里换鞋,在门打开一条缝的瞬间,有人抢在她之前将门砰地一声按回去关上。她转过脸,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佳期的脸,她和她许久没有靠得这样近,近到看清楚了她微微颤动的蝶翼般的睫毛,她高挺的鼻梁,温润的红唇,一切一如往昔,不,比记忆之中的佳期还要美,更多着几分勾魂摄魄的成熟女人的韵味。
一时之间林未眠只觉得脸红心跳,她摁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口,定了定神,小声说:“那,我等雷雨停了就走。”
“不许走。”佳期的眼睛里如果有什么表情的话,大概是薄怒。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林未眠咳嗽一声,点了点头,红着脸说:“你担心我。”她声音有一点异样。
佳期心尖尖也早打了十来个秋千,鼻尖闻到对面传来的幽微的香气,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在梦里缱绻过千百次的味道,身体的本能是恨不得将她立刻抱过来,用吻封住她的双唇。但是她当然不会这样做。
佳期冷冷一笑,指着那边的餐桌,“林大记者,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我不要您付钱,拜托你,把盘子洗了,把厨房整理好。”
林未眠悻悻然,两手紧紧抓住衣衫的下摆,点头:“嗯。”
这屋子厨房干净得不像有人住在这里。
唯一需要清理的就是几个碗,和适才用过的平底锅。这都小意思。
让林未眠感到为难的,反而是佳期的那盘子食物——根本就没动几下。先前她还只是猜测,现在她确定佳期就是怕她挨饿,特意给她做了顿晚餐,这明摆着,她自己根本不想吃东西。但是假如她去说破呢,谢佳期估计又会理由充分地反驳她。这种行为模式她了解得很深,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佳期会采纳它。佳期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被她给逼成了这样。她将餐盘全都晾到架子上去,雪白剔透的瓷盘上,水珠滴溜溜地滑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她心想,我有罪。
屋子外面的雷雨不见小。
佳期在那边喂完了狗,走到她身边来,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指指她斜后方的一间房,“晚上你睡那。”
林未眠扭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
佳期晚间就寝的时候是十一点整。她熄灯没多久,便听见猫一样的脚步声。旋即床垫轻微的嘎吱一响,有个小小的人钻进她的被窝来了。她选的这个住所,海拔比较高一点,晚间开了纱窗,凉风送进来,不但不热,还需要盖一床薄薄的毯子。更何况今天本来温度有所下降,她将毯子裹到了肩部以上中规中矩地盖着。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夜袭的人是从床尾钻进来,慢慢地钻到了床头,悄悄潜到她身后,两只小爪子搭在她的背上,带着点试探的意思,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她的皮肤上,烫。
佳期依旧侧身卧着,闭目将息。她提醒自己心要硬一点,装睡就好了。
林未眠轻轻地喊她:“佳期。”
佳期心想,门都没有。
然而在林未眠看来,不抗拒就是默许,就是鼓励。她的两只手开始轻轻抚摸佳期的脊背,缓缓往前游移,她的嘴唇也不闲着,从她的后脖颈缓缓亲起,温热湿润的吻一路蔓延到她锁骨,接着林未眠伸手解她的衣扣。
佳期保持无动于衷。然而等她的嘴开始亲她的脸,绵绵`密密,她的唇就快要找到她的时,佳期往前一倾,把灯打开。屋子里登时雪亮。灯光照亮了林未眠染满红晕的脸,甚至连脖颈都带着浅浅的粉色。
佳期胸口微微起伏,却是目光如刀地看着她。这妖狐连件衣裳都没换就来勾人精魄了,上身是件宽大的纯白棉T,下边蓝色牛仔长裤,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皮带。
林未眠不管她眼里的寒意,够上来又要吻她。
佳期知道她是用这个方式求和,推着她。然而她滑得像一条泥鳅,一下子就溜进她怀里,手搭着她的肩,仰脸看着她。真的很难得,脸上写满了□□,但是那双眼睛里依然清明无比,她没有惭愧,她带着诚意来求她爱她。她在说:“别吵了,佳期,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会乖的了,好不好?”这就是她那双秋水眼,和她那微微颤动的红唇里无声的言语。她听到了。
这就是妖术。这就是狐狸精。
佳期久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林未眠可能会错了意思,她将嘴唇凑上前来,想要吻她。佳期一把将她按回去,冷冷地问:“你就是看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林未眠不做声,依然望着她。
佳期也看着她。如果没有那么多陈年伤痛压在她心坎上,如果不是怕她明天又玩失踪,如果她自己不是一只惊弓之鸟,这本该是一个多么甜蜜的晚上。
林未眠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胳膊很软,一如往昔。
佳期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将她那只不安分的爪子拉下来,冷笑起来:“儿子呢,丈夫呢,全忘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便明显地感到林未眠身子微微僵了一僵,脸上那片像掺进牛奶里的红葡萄酒似的红晕也淡了几分。但是她没说什么。依然用那种目光望着她。现在目光里还微微带上了一点挑衅,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一样爱我爱得发疯。
佳期有一点被激怒了,她为什么不解释?
她说了她就信,可她就不。
林未眠把那只被她握着的手抽出来,抱着她的背,嘴又凑了上去。
佳期这时候又躲了一躲,躲开了她的索吻。等两人的目光再度相遇的时候,她看见林未眠眼睛里有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唇珠微微翘起来,鼻尖和眼眶都泛着红。佳期真真恨死她,咬着牙问:“这么想和我做吗?”
她的回答是两行泪滑下来。
佳期真恨,一言不发将她放在枕头上,坐起身来,着手去解她皮带的带扣。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晚安呀大家!
第98章
顾婕觉得, 近期人生总算要开始顺遂起来了, 佳期工作上了正轨, 佳树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了, 这些都还在其次,最惊喜的还要数小眠终于出现, 她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女儿,如今失而复得, 那一种喜悦的心情几乎是不可比拟的。原来也怨过她不懂事, 可到底还是担心更多, 怕她在外遭遇不测,都要失去希望了, 竟然柳暗花明起来。如今她心里算是一块大石落了地了。就等佳期回晋城的时候把林未眠带回来, 心情又紧张又激动。
前段陪着谢沐在佳期舅舅的医院做疗养,这两天刚回来,忙着给林未眠布置屋子, 要按照她小时候的喜好来,最大限度地温馨。她心里未尝没有想到, 小眠回来, 九成是跟佳期住一起, 但她出于慎重,还是要有备无患。哪怕收拾出来闲置着呢。也别有一种趣味在。
因此换新的床单床罩她都不肯让春姨她们染指,全部亲自动手,忙到晚上,忽然有客来访, 是陆太太哭哭啼啼地提着一袋子礼品上门了,进门就放声悲号,对着谢沐喊:“谢总,您可要替我们阿虎做主啊……”
顾婕慌得上去搀着她,避免她双膝一软,就地跪下去。
来得正是陆虎的妻子,这时候哭得像个泪人,顾婕低声劝她:“陆太太,我们老谢最近身体刚好了些,您可多体谅着。”
陆太太拿纸巾堵住了嘴,瞪大眼睛不敢号哭了,改为拉着她的手哭泣:“夫人,你说我们阿虎哪点不尽?他是谢总亲手提拔的啊,大小姐怎么能拿他开涮,明褒实贬,挂个闲职在那里!我们阿虎也真可怜,现在还有人诬告他……”
原来那一帮地头蛇进去之后,就说都是陆虎的授意,说那地原是他看上以后去疏通的关节,还把以前有些杀人放火的事也栽到他头上,说是他指使。如今陆虎也立了案了,警|方要越洋搜捕进行调查。谢沐手里端着杯水,严肃地道:“不是他干的事,怎么能赖在他身上,你放心,人我去‘捞’。”
顾婕拍着陆太太的背,安抚道:“你放心,没事的,老陆也是见过场面的人,他顶得住,你是他的大后方,更不能自乱阵脚。”
陆太太擦擦眼角,点头。她见谢沐夫妇都这样和蔼,不禁还有一点得寸进尺的妄想,心想自己家那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让谢佳期那么个小丫头片子给抹杀了。因而坐了会儿,慢慢地说:“那我们老陆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大小姐……”
见她旧话重提,不等谢沐有所表示,顾婕就微笑着截断了她的话,“陆太太,人平安就好,公司的事,如今我们老谢养着病,没管,全权交在我闺女手里,她年轻,正是立威的时候,就算她有些事做得冲动了些,我们也不好驳回的,老陆休息一段,就当帮侄女儿个忙了。以后再从长计议,陆太太,你看呢?”
这话说得留了三分回旋的余地,陆太太已经满意了,又听见留吃夜宵,更有面子,但是也不好多打搅,就起身告辞走了。
送走了这一位,顾婕才回去接着布置林未眠的卧室。比起刚刚的周旋,她还是更喜欢享受育儿之乐。佳期、小眠、佳树,都是很可爱的。他们虽然都二十几岁了,在她心里,依旧是些小孩子。为他们效劳,有一种甘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