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的路人只往后退了几步,一句话也未回,笔直地冲着前面跑去了。
穆辞一愣:“这个人的脸上有五官。”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地下魂灵在记忆中很重要的人物。
不等朱雀发话,林归雁双剑出鞘,一把载着穆辞,另一把由自己驾御,向那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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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归雁御剑又快又稳,同时操控两把于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穆辞只负责坐,就连从剑上下去都有林归雁扶着他。
穆辞突然道:“一会儿我可以自己下去。”
林归雁也不问缘由:“嗯。”
穆辞的字典里本来是没有害臊两个字的,只是他想起朱雀还在附近,竟难得地想端庄一回。毕竟先前他赖在林归雁怀里打滚的样子还差点叫朱雀看去了。
许是他对林归雁总归是有做贼心虚的成分在,总之这点脸皮他还是要的。
心里这么想着,奈何身体不争气。双剑停伫后,林归雁先起身收剑,穆辞也学着林归雁的样子从高空中一跃而下,却不如林归雁收放自如。他当即心道糟了,这落地的一下,脚非得崴上一次不可。
最后,他的结局自然是落入林归雁的怀里,被稳稳地接住了。
林归雁大概是早就料想到他这徒弟功夫不到家,接人的时候头也没抬,刚伸出胳膊,穆辞就掉在他怀里。
穆辞装逼未遂,十分尴尬,待林归雁将他双脚放在地上,他主动认错道:“我......我学艺不精。”
林归雁还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嗯了一声。
“以后我肯定好好练。”
“嗯。”
“争取下次不失误,好吧。”
“嗯。”
穆辞这人正经不过三句,说着说着又开始跑起了火车:“不过我认为我学艺不精,也不都是我的原因。”
林归雁的琉璃般的一双眼睛轻轻一瞟,就知道自己这徒弟又要说什么。
他道:“你想说,教不严,师之惰。”
穆辞又冲天竖起三根食指:“天地良心,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绝非我本意。”
林归雁静静地看着他。
“但是,也有一点点你的原因。”
“......”
“你——没有认真教过我嘛。”
“......”
穆辞突然来了兴致,又开始胡言乱语:“你看,我从这么高的时候,”他伸手在自己大腿处比划了一下:“你就开始教我御剑,可我现在还没完全掌握,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嘛。”
“你不曾认真。”
“根本原因在于,每一次你看我失误了,都会接住我,长此以往,我怎么学会嘛。你看过鹰妈妈教鹰宝宝没有,直接一脚踢出窝,学得会就能活,学不会就摔死。你作为我的授业师尊,你得有这个魄力才行啊。”
林归雁失语片刻,重新开口:“你讲得对,下次我不会再扶你了。”
穆辞一听,又开始胡搅蛮缠:“那不行啊!是你错误的教育方法才导致了我的今天,事到如今你不能撒手不管啊,我认为你得对我负起责任。”
“横竖都是我的错,”林归雁点头:“是我不该将你教得仗势欺人烧杀掳掠胡作非为。”
穆辞愣怔住,猛然想起之前他在唐婉宜面前胡说八道的几句,没想到林归雁一直记到现在。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露出了左边一颗虎牙。
“好嘛,方才都是我乱说的,我这么大人了,哪儿好意思再叫你天天抱着啊,又不是小时候了,怪沉的。回鹿鸣林以后我一定认真学。”
穆辞转身,抬腿向刚才长着五官的路人方向走去。
林归雁亦迈步,走在穆辞身旁。
他走在穆辞身侧,有一次握住穆辞的手腕。
穆辞用余光扫过去,感觉自己像是被家长牵着手防止走丢的小孩。
林归雁面色如旧,说道:“你再大些,我也抱得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穆辞:疯狂试探
林归雁:除了纵容毫无办法
☆、受伤的炮灰
穆辞就这样被林归雁握紧手腕,走进了那少年踏进的一家店铺。
穆辞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被里头金碧辉煌的装潢晃瞎双眼,他只听见衣袖翻飞的声音,紧接着是极清淡的清香袭来,一双微凉的手遮上了他的眼睛。
穆辞不明所以:“林归雁你......”
此时穆辞整个人都被禁锢在林归雁的臂弯里。
这又是怎么了啊。
不等他细问,耳畔就传来几声甜腻的吆喝声。
穆辞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问道:“这......这里是......”
林归雁冷冷道:“别问。”
此馆声音噪杂,碰杯声,划拳声,还有各形各色的男女们笑作一团,穆辞凭借常识判断出,这里大概是某处风月场所。
林归雁真当穆辞是个养在鹿鸣林十年不得出的不谙世事小徒弟,见到此情此景下意识地遮了他的眼,生怕自己徒弟清清白白一个人被花红柳绿脏了眼去。可惜穆辞叫他失望了,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男性......该懂的都懂。
穆辞道:“林归雁,你这样挡着我,我们还怎么办事啊。”
林归雁沉声:“办事?你还想办什么事?”
穆辞:“找出口啊,我还能办什么事。你觉得我要办什么事?”
半晌,林归雁还是松开了手,穆辞转身抬眼,看得出林归雁的神色并不好看。
林归雁生硬道:“非礼勿视。”
穆辞左右打量了一圈:“倒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林归雁面色又沉了些,重新扣起穆辞的手腕,跟上方才那名少年的脚步。
那少年身量不高,大概比穆辞矮上半个头左右,十分娇小,却不瘦弱。他的打扮与街上的姑娘很是相似,□□双足,身披红纱,走起路时身上不断发出饰物碰撞的清脆响声。
他的眉目极为明艳,可脸上却带着挥不去的悲怆,连同俏丽的面容一起黯淡失色。
馆内的一角,又一个身着金袍的男人,落寞地独自饮酒。少年所去的正是他的方向。
穆辞疑惑了一声。
林归雁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轻声道:“朱雀?”
那个男人不是朱雀又是谁?
穆辞下意识地回头,错愕地发觉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朱雀。
两个朱雀相貌完全相同,而气质却南辕北辙。角落里的朱雀虽面带郁色,可依稀能辨出是个正常人。而他们身后这只黑凤凰,任谁看都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穆辞当即反应过来,角落里的这位是地下魂灵记忆中的朱雀,他们所目睹的是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心中暗暗想道:“原来朱雀作为一城之主失落时也会逛青楼啊......看他一张死人脸还以为是多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此嘛。”
又转念一想,林归雁也是个有钱有势的人生赢家,他怎么没去过这种地方,看来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区别。
穆辞忍不住看向林归雁,林归雁并不知情,他将少年从头打量到脚,道:“原来是他。”
“谁?”
“地下之人。”
“不是吧。”穆辞也重新看向那少年:“原来如此,他别着的那把是横刀?”
“嗯,看刀柄上的纹路,是同一把。”
穆辞还以为能用生魂镇住整片坟岗,并不为林归雁的所伤的魂灵,怎么也该是个扫地僧黄衣女一样的世外高人,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明艳少年。小小年纪如此修为,当真厉害。
朱雀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他大步冲上前,一把扳过了那少年的肩膀。
林归雁欲图阻止,却已来不及。
少年在被碰触的瞬间神色一凛,一把拔出鞘中横刀,却在看清朱雀的面容时僵住了。
他不可思议道:“朱雀?”
他回头看了看角落里饮酒的朱雀,又看了看眼前面若死灰的朱雀,头脑十分混乱。
伴随着他的混乱,记忆中的世界再一次开始崩塌。朱雀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身体在自己掌中化作粉尘飘落在地,周身的景象四分五裂,不过须臾,此地就重新归于荒芜的废墟。
最倒霉的还是穆辞与林归雁,突如其来的人为地震直接将他们活埋在了地下,幻境崩塌得太突然,他们还未来得及逃走,穆辞就被一根折断的粗大石柱砸中了腿。林归雁想施展结界,奈何法术刚刚启动就被更为强硬的一股力量死死压制住。这一来一回之间,二人就再没有机会脱身了。
穆辞的一条腿被压住,已经渗出血来。林归雁伸手就要推开那根石柱,穆辞急急忙忙地阻止了。
“哎——别别别——!”
林归雁的神情晦暗不明:“痛吗。”
穆辞点头承认:“痛。”
说罢,林归雁又要去推。
“别别别!林归雁,这个柱子帮我们挡着上面那些呢,你要是把它推开了,那些东西劈里啪啦地掉下来,砸的可就不止是我一条腿了。”
穆辞难得正经,他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地震自救常识这都是小学课本上的东西。他反过来安抚林归雁,就跟被压着腿的人不是他似的:“我没事嘛,你赶紧让那个鸟人把上面那些石块木板都移开,这样我们才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