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下来,基本没什么症状了,只是胃袋空空如也,难受的很。
二人对望,银月高升,又到了晚上。
“小傅,”楼下又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粟正朝他挪了挪,肩上和腿上的伤被牵扯的疼痛,他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好困,又睡不着。”
傅秉英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枚银质的珠子,他细细打量了下粟正,道:“好。”他的声音像一条流淌在静谧山谷之中的河流,平稳、沉静。
“从前有个女孩儿,皮肤如白雪一般纯净——”
“等会等会,”粟正打断他,唧唧歪歪道:“我要听原创的。”
傅秉英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心里却妥协了,他想了想,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有一位老农夫,他春耕秋收,夏织竹筐冬狩猎,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粟正嘿嘿笑了两声,道:“然后他遇到了一条蛇。”
傅秉英没理他,继续道:“有一年冬天,农夫在山上猎到了一只小狐狸,毛色油亮水滑,是上等东西,若是剥下换钱能卖个大价钱。但农夫没有这么做,他自给自足,因此对金钱并不在意。外面天寒地冻,小狐狸受了伤躲在门边,进不敢进,出不敢出,模样可怜。”
粟正问:“这肯定是只狐狸精吧?”
傅秉英抿了下唇,声音重了些:“不要插嘴。农夫吃饱了饭,见小狐狸用蔫细的声音呜咽,心想我就算做好事吧,便打了个蛋羹汤喂了小狐狸。小狐狸从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觉得又新奇有美味,农夫见小狐狸不知餍足的模样非常有趣,便又找了些食物来逗它,小狐狸乐疯了,从没这么快乐过。”
“噫——,”粟正拖长音:“忘年人兽恋,这是童话吗?”
“……”傅秉英已经萌生了不讲的欲望,但他突然又觉得愤怒,愤怒中又有憋屈,这股横冲直撞的气儿令他坐立不安,非得说出来才算好。
“一个冬天过去,小狐狸长胖了不少,成了只中等体型的狐狸,初春寒冷的晚上,农夫会抱着它取暖,做活时也会跟他谈天,虽然只是只狐狸,二人却相处得像朋友一样。。”
“抱着睡不回臭吗?”
“我不想讲了。”
“抱歉,继续。”
“小狐狸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竟然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农夫常常夸他皮毛好,它就时常打理,故意把自己养的油光水滑,农夫说它太瘦了,它就上山抓野鸡,抓两只,一只鸡腿留给自己,其余的全给农夫。”
“农夫也待它极好,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和一只狐狸,倒像是一家人。狐狸长啊长,越长越大,终于大得像一条狼狗了,这时,夏天到了,一人一狐挤在床上又热位置还小。农夫很苦恼,但狐狸已经习惯睡在床上了。”
“一开始,农夫想给他做个窝,像自己养得其他牲畜那样,但狐狸难以接受,它把农夫当家人,农夫怎么能把它当畜生呢?三番两次后,农夫也受不了了。有一天,家里来了个穿戴贵气的商人,狐狸知道农夫是打算卖了他,他正想往外跑,没想到院子里早就设了陷阱。被网扑了后,农夫怕它扑腾亲手断了它的脖子,血流如注,狐狸死不瞑目。”
“后来,狐狸没死成,就像你说的,它成了狐狸精。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这么点儿事儿死的不明不白,好在此时它有了力量。粟正,你说,他该不该向农民索命?”
傅秉英看向粟正,后者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一些细小的飞虫绕在他的伤口上飞,傅秉英一股怨气郁结于心,上不去下不来,盯着他许久,最后也只是撇过头。
第14章 第特种兵哥哥 下
这一夜的喘息并不代表安宁,第二天他们面临了更残酷的事情。
一大早,那个光头刀疤男就进来给粟正进行二次注射,目的是为了在最省钱的情况下保证完全上瘾。
粟正两处伤口都因为湿热的空气化脓了,他开始发烧,好在体质好,意识还清醒着。
中午,那个干瘦得像枯枝条的缅甸老人进来,给他们俩一人为了一碗粥,还找来一块灰蒙蒙的抹布给他们擦干净了脸。
冷水让粟正舒服的哼哼,但傅秉英的心却吊到了最高处。
果不其然,太阳落山后,楼下一贯会响起的女人的尖叫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通向他们所在的这间房间。
此时,粟正已经迷迷糊糊了,傅秉英睁着眼,身体却难以动弹。
门开了,灯一亮,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花衬衫的小弟,外面还守着一群人。男人面如黄铜,方脸,高颧骨,一双细长的眼睛藏在突出的额头之下,像蛇一样发出荧荧蓝光。
粟正躺在傅秉英前面,男人蹲下,捏起他的脸看了看就放下了,他的动作轻柔,然而后面两个小弟却像踢一床破棉被般,一脚踢开了粟正。
被踢到床脚下人,头嘭地撞上了床腿柱,突入其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傅秉英心头一震,眼神锋利地像刀子,几乎要瞪出血来。
男人来到他面前,瘦的犹如鹰爪的手钳住了他的下巴,傅秉英被迫跟他对视。他不屈服的气势激发了男人的的征服欲,他伸出手,身后的小弟给他递了一只注射器,里面浑浊似面粉水一般的东西摇晃着。
傅秉英当然认得那是什么,他刚张口要咬却被男人用抹布堵了个正着,只剩唔唔的声音,全然一副拔了兽齿的落魄模样。
男人对小弟们说了几句话,两个小弟就退了出去。
心怀绝望的傅秉英拼命思考者自杀的方式,他已经没有反杀的可能性了,起码要有尊严地死去。但当他的目光瞥及蜷缩在地上的粟正,一时间,又犹豫了。
我死了,他怎么办。
这些人渣就会像要对我那样对他吗?
想法一涌出来,他的心脏就纠结成一团,连呼吸都费力了起来。
他该的……傅秉英咬着牙想,活该他被虐待,我凭什么要考虑粟正这个人渣的下场,他越惨才越好……
可是,可是……
当人在犹豫之时,真正想要的结果其实早已涌现。只要问自己愿不愿意得到A,如果放不下B,那就说明真正的想法是B。
傅秉英无法接受粟正落得如此下场。
一点点,丝毫,都无法接受。
粟正欠他,却不欠别人,要杀要虐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缅甸男人将傅秉英放在了床上,脏的发灰的床垫立刻溅起一层灰尘,呛得男人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声音像老虎在咆哮,房间外面的小弟敲了敲门,询问他是否有事。男人磕磕绊绊地叫他们别多管闲事。
一开始的不顺畅,让他几乎丧失了全部的耐心。
他开始像个原始人那样撕扯着傅秉英的衣服,傅秉英强忍着满腹的呕吐欲,发誓要将这个男人的脸刻在脑海里。
杀了他,杀了他。
单方面的施暴引得男人更加猖狂,为了能让傅秉英听话他连续数下扇他耳光,白净的脸被打的紫红,血迹从嘴角蔓延。
突然,粟正猛地冲了过来,一头撞上施暴者的腰眼。骨头脆响,男人痛苦地嚎叫一声。
残忍的犯罪者被激怒了,他将愤怒转化为暴力,对着缩成一团的粟正拳打脚踢。方才还精神抖擞的粟正,此刻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脸疼痛的闷哼都逐渐微弱。
傅秉英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心跳得比之前更快更狂。
“粟正……粟正……”他颤抖着在心中喃喃,突然就爆发了出来:“粟正——!”可惜他的嘴被堵住了,全部的悲呼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呃——”
男人斜眼看了看他,明显再无兴致。此时外面的小弟又开始敲门,男人紧张快速地拉上拉链,又不甘心地踢了粟正两脚,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心里的愤怒远远没完,一群人在门口叽叽喳喳,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口落下了锁的声音。傅秉英猜测,男人是想饿死他们,等瘾发作,又饥又渴,足矣成为最残酷的刑罚。
最坏,也就是被这些人渣卖到黑市,在暗网上直播被截肢,还有机会,肯定还有机会的……
绝望的逆境之中,傅秉英反倒生出了一股抗争的意识。
从前,他用用冷漠来抗争,抗争的是父母的恶劣,社会的劣根;如今,他用坚强来抗争,抗争这个世界上该被千刀万剐,被死刑枪决的犯罪网。
等脚步声远离后,他迫不及待的翻下床,检查粟正的伤势。
一切都不容乐观。
粟正引以为傲的桃花眼肿的看不出形状,脸颊上青青紫紫成片,毁容的厉害。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奈何实在肿的厉害,只有微微一条细缝。傅秉英对着他呜呜地叫唤,他艰难地抬起脖子,用牙咬住了那块抹布,用最后的力气解放了傅秉英的嘴。
“粟正!粟正你醒醒!”
“醒着呢……”粟正含糊不清地说:“吓死我了……刚刚。”
傅秉英绷着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情绪。
“你才要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