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头休憩的兽在舒展着自己的肢体时,华丽而光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但是韩隶看的却不是这个。
而是那遍布着沈空的肩膀,脊背,胸膛,腹部,手臂,乃至脖颈上深深浅浅交错的伤疤。那些伤疤有些似乎已经陈年,沉淀的犹如一道树皮上刻下的刀痕,有的似乎还很新,泛白而凸起,狰狞地在他的肢体上攀爬蔓延,许多刻在致命部位的疤痕深而可怖,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几乎不敢幻想它留下时的景况是多么的凶险骇人。
有人身上的伤疤是野性而性感的,但沈空身上却不是。
他身上的疤痕是震慑的,残忍的,令人退却的。
这些伤疤遍布着他那接近与力学和美学完美结合的躯体上,令人不由得心口发颤。
韩隶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沈空的上半身上挪开,转而看向他的双眼:
“我改变想法了。”
沈空愣了愣:“……嗯?”
韩隶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说没有——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他的声音仍旧是平静而克制的,低沉而磁性的音色中仿佛压抑着什么更深层的情绪,他的眼眸凝视着沈空,漆黑的眼仿佛月色在漆黑的海面。
沈空回望过去,对方眼底的毫无转圜空间的执着和探究让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头疼,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退让地问道:
“好吧,那你想说什么?”
韩隶深吸一口气:“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顿了顿,仿佛在做什么心理准备,然后终于缓慢而郑重地开口问道:
“……你还走吗?”
他咬字的音节和音节之间咬合流畅,仿佛在心底里已经演练过千万次似的,几乎听不到丝毫情绪的波澜起伏。
沈空不由微微一愣,在韩隶开口前他心中就已经闪过了数个对方可能会问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会进到其他人的身体当中的……
可以问的问题那么多,横亘在他们彼此间的谜团和疑云那么深,沈空独独没有想到韩隶会问出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他也确实……没法解答。
因为沈空的的确确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否还会被传送离开,虽然根据现在矫正三观工作室和小世界之间的连接似乎在逐渐变弱,系统和他联系的次数也大大地减少,应答的速度和声音也都逐渐地边慢变小,但是究竟结果如何,还要等危机结束之后才能得知具体的情况。
似乎注意到了沈空的犹豫,韩隶突然向前迈进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他突然抬手按住沈空的胳膊,就抓在刚才他强迫自己放开手的位置,指尖用力地揉进他沈空小臂坚实的肌理中——
韩隶执拗地凝视着沈空的双眼,他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所有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似的,漆黑的瞳孔深处燃烧着冷冷的焰火:
“以免你不知道……”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爱你。”
韩隶的目光深沉灼热,毫无掩饰,毫不作假,仿佛是将整个灵魂坦荡荡地在沈空的面前剖开,将一颗血淋淋热腾腾的心脏捧在手上递来。
直白而热烈的情感从他压抑的声线和眼眸中满溢出来,飞蛾扑火般地扑向沈空,就像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唯一的光源,纵使遍体鳞伤也毫不在乎。
他没有用任何折衷的词汇。
不是喜欢。
不是暗恋。
而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很不好,不仅换季生了场病,又陷入了卡文地狱,再加上三次元的许多繁杂事务
非常抱歉前几天鸽了qvq
在努力调整状态中,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尽力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爱你们
这章评论区随机小红包
68、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沈空着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韩隶突如其来的直球实在太过猝不及防, 他有些愣怔地眨了眨眼,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温热水雾,明亮的灯光将浴室内蒸腾的水汽打成半透明的烟云,从半开的门缝中一团团地涌来, 水汽中弥漫着沐浴露的淡淡柑橘芬芳, 混合着两个人的体温缓缓地逸散开来。
韩隶按着沈空手臂的力道微微放松,手掌和指尖温存地贴合在他的皮肤上, 只是稍稍地将身子前倾,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他的眼眸黑而深,在朦胧的水雾笼罩下仿佛极深的井, 专注地凝视着沈空, 声音低沉轻柔,羽毛般的搔过:
“你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对么?”
他的眼神明亮而灼热,仿佛粘稠甜蜜的枫糖浆, 又好似几欲喷薄流淌的熔岩,几乎要将微微冷却的空气点燃。
沈空静静地垂眸注视着他,姿态好似放松, 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的状态,轮廓深刻而锋利的面孔上没有多少多余的表情, 垂下的睫毛掩住他的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又仿佛什么都没在想,
灯光将他的上半身镀上了一层浅淡的熔金色,优美流畅的肌理中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感,就连那可怖的层层伤疤都仿佛大理石像上凿刻的纹路,给人一种胆战心惊的威慑力。
韩隶有种错觉,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能扭断自己的脖颈,或者是抽身离开将他推拒远离。
对他来说,或许第二个选项还要更致命些,
恐慌犹如蛇一般游了上来,缓缓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就在这时,沈空动了。
他抬手按住了韩隶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然后轻柔,但却不可抗拒地将自己的胳膊抽离了他的掌下。
韩隶感觉自己的心脏缓缓地沉了下去,某种冰冷而黑暗的东西从胸腔内一点点地渗透出来,迅速而沉默地将他的整个身躯占领,他冷静而理智地想:
没关系。
他等得起。
在对方面前,他的筹码和手段全都失去了价值,他的所有优势和权谋都无法派的上用场,但是那又如何?毕竟,早在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倾家荡产,溃不成军。
他是个身无分文的绝命赌徒,拿着自己的一切来赌一次心动,一个回头。
韩隶克制地放下手,垂眸掩下眼底汹涌的情绪,声音仍旧平静:“抱歉……”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空的唇吞了下去,他的手指和他本人一样灼热,紧紧地按在韩隶的后颈,将他猛地拽进了怀里,他的接吻方式极具侵略性,就连他身上苦涩的青草味道都是专治而强悍的,混合着沐浴露淡淡的柑橘香气,仿佛一张大网似的笼罩下来,令韩隶有些昏头转向。
这个吻持续不到半分钟。
直到两人分开之后,韩隶仍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呆呆愣愣地僵在原地,好半天之后才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
他的双眼缓缓地亮了起来,或许是因为韩隶眼中的惊喜和恐慌太过明亮刺眼,沈空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然后抬手按住韩隶的脖颈,粗擦的指腹擦过他乱动的喉结,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脉搏在自己的掌心下疯狂地跳动,他凑近些许,在韩隶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猜的没错。”
他的手掌缓缓地收紧些许,看着韩隶因他的束缚而不适地仰起头,因窒息而加快了呼吸频率,动脉的搏动声冲击着沈空的手指,但是仍旧丝毫不反抗,而是更加专注而热烈地注视着他。
沈空一时有些手痒。
他的脖颈是如此脆弱,只要轻轻一折,脊椎和脊椎之间就会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森白的骨骼就会刺破柔软的皮肤,带着那似乎永不停息跳动的滚烫血液喷涌而出,这双总是扰乱他心绪的双眼就会终于失去神采,不再用那种令他心烦意乱的目光注视着他了。
他用指肚缓慢地摩擦过韩隶的下颌线条,按在了他的动脉上。
……但是,似乎却总有那么一丝阻力,令他无法下手。
沈空垂下眼眸,克制住自己心底翻涌的暴虐情绪,缓缓地松开了手,但是还没有等他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就只见韩隶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手掌,然后迅速地上前一步,眼神深处埋藏着同样的血腥欲念。
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声音低沉而沙哑:
“再来一次?”
说着,韩隶抬手拥抱住了沈空的肩背,然后在对方压抑目光的逼视下咬上了他的唇。
犹如野兽的撕咬,或是力量的角斗,坚硬的牙齿和柔软的嘴唇舌尖互不相让地碰撞碾压,他们的接吻中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仿佛要将彼此撕裂嚼碎吞咽进喉咙似的,细微的疼痛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好斗因子,使得他们的接吻仿佛打架。
他们跌跌撞撞地滚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