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上的东西也是,短期内是无法做出深层次的改变的,更需要小心谨慎。例如,傅知玉知道,让农民直接持有土地能够大幅度地改变他们的生活现状,但是如果他这样做,等于触碰这个时代位于上层的地主阶级最深的利益,他自己就是个大地主,傅知玉想自我革新,不代表别人同意。
时代具有局限性,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傅知玉早有规划,但在主神空间的经历叫他感触更深,也更能从上而下地看到当前存在的和可以改变的事情。
这是一个难得的可以改变的自由世界,傅知玉自觉自己重生一回,到目前为止都过地十分不错,但若是他做到了,便能让更多人的命运都由此改变。
不仅是为了娘亲、明刀和元家,这其实是……单纯属于他自己的遗憾罢了。
不过,他想到这里,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点了点,在这之前,某个隐患是不是要解决一下?
今日回府的时候,傅知玉特意去城中最大的酒馆,买了两壶桃花酿。
他今日没请任何人,只自己一人坐在亭中,对月独酌,把两壶酒都喝地干干净净,他这回似乎醉地更加厉害,摇摇晃晃地回了房中,然后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连被子也没有盖。
现在天气虽然暖了起来,但是到晚上的时候便开始转凉,傅知玉穿的衣服不厚,他又把窗户打开了没有关上,凉风一阵一阵的,躺在床上的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缩了缩身子,但是似乎是睡地沉了,没有伸手去扯被子。
没过多久,窗户那边就传来轻微的动静,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先是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好,然后又走到床边,想把被子给他盖好。
但是傅知玉躺下的时候刚好压在被子上,那人很怕把他吵醒,动作就更加小心翼翼,但盖被子盖到一半,他便听见床上那人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你来这里多久了?”
傅知玉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眼神之中没有半点喝醉的样子,十分清明。
第八十三章
谢恪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走, 他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然后不敢置信地盯着傅知玉看了一会儿, 脚却半步都动不了。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如今正看着自己,这种情景让谢恪迈不开腿。
恐怕知玉怕是早就猜到了,他即使现在逃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傅知玉在这时候也在床上坐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谢恪穿了一身夜行衣,浑身都是黑色,他甚至还蒙着面,但是没有用,两人都太过熟悉彼此了,看身形便能认得出来,况且, 会在大晚上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他了。
谢恪从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便不敢正眼看他, 但是也没有走, 就这样傻呆呆地杵在在床边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知玉……我……”
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是一个偷东西被抓包的小孩子, 要把自己偷来的相处时光都还回去, 解释的话说到一半也说不出去来了, 谢恪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 最终只能低下了头, 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太想你了,实在忍不住,才来这里的。”
傅知玉的脸色算不上生气,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毕竟他早就猜到了,如今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
“你这样暗搓搓的有什么意思?我看是又在自以为是,”傅知玉摇了摇头道,又问他,“到底来了多久了?”
“最近一个月才来的,”谢恪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听到他们害你,我怕……”
傅知玉十分冷漠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都知道他们害我,自然也知道祭祀无碍,我自己解决了,为什么还要来?还有,别把我当傻子,我不过刚买的酒,你就知道了,什么时间安插的人?这恐怕不是一个月的事情吧?”
谢恪被戳破之后更不敢说话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傅知玉的脸色,摸不清楚他心情如何。
但若是在这个时候说谎,知玉发现了,只会更生气。
“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真的没有,”谢恪解释道,“那些人,早在你到江南之前就在了,我就是怕你过地不好才布置这些的……”
谢恪越往下说声音越小,后来就不解释了,低着头,一副等待审判的样子。
他在京城时候就知道知玉不打算在宫里久呆,他那时候装傻,不就是为了远离吗?至于要去的地方,其实并不难猜,毕竟元江文的生意就在江南呢。
谢恪当时布置这些人,是存有许多私心的,他压不下自己的占有欲,只想着知玉在哪里都要接触到自己才好。
但这种心思后来就变了,他只是想知玉过得好而已。
在知玉到江南之后,谢恪还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即使没有管理,他在江南的布置竟然运转地十分良好,有些店铺,例如酒楼,生意很好还赚了一些钱,这些钱又被投入到其他地方,都是在暗地里围着傅知玉转的。
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做的不错,谢恪醒来之后怕自己再去影响反而不好,便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里的消息,他怕看了之后,自己忍不住,会不顾一切地去江南,只隐隐约约地知道知玉过地不错,叫他心安不少,才能静下心来着手做眼前的事情。
可是时间越长,他就越忍不住,思念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着他,当手下人犹犹豫豫地告诉他出了些意外的时候,谢恪终于还是来了。
只是他来了也不敢露面,一边传信去教训邓钱两家,叫他们安分一些,一边又忍不住地想接近知玉。
他明明离自己这么近了,谢恪根本舍不得走。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例如保护知玉之类的,但仍然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情感。
“门口那家新开的卖桂花糖的南疆风味糕点店,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傅知玉问他,“还有什么,你自己说。”
谢恪不敢瞒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傅知玉:“……”
他听地头有些痛,许多话到嘴边都没说出来,最后只看着谢恪,言简意赅地骂他一句:“神经病。”
傅知玉前几天去了解江南的时候也发现,江南一带商人众多,其中一些商队其实财力也十分雄厚,有些甚至也不比四大豪商差多少,还未想到自己注意到的那些看似一盘散沙一样的产业,其实许多都是谢恪弄出来的。
“我很多都没有去管的,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谢恪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有时候提供些帮助,也辖制着他们,叫他们不敢生二心,也怕他们贪心不足,倒过来害你。”
谢恪在面对傅知玉的时候,向来小心谨慎,这些生意说起来很大,其实都是相互独立的,例如管理酒楼的人并不知道那边的点心铺子和自己其实是一家。
谢恪也不缺钱,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傅知玉准备的。
知玉接了江南三年内,都没有做什么动作,谢恪以为他便是不想再沾这一点东西,只想过轻松平常的日子,所以邓钱两家冒犯的时候,他自己便动手把他们解决了,不想叫知玉多费心。
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件事让知玉改变了不少,日日都去官府看卷宗,眼见着是要管起来了,谢恪自然对知玉的所有选择都支持,他心里本没有打搅他的意思,但自从来了江南之后,他根本就走不了,只想着一日再接着一日地呆下去,这里离知玉太近了,他就如同上瘾一样,一天一天地给自己找借口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接近知玉,然后……就是现在的情景了。
“对不起……”谢恪把遮着自己脸的黑色面巾也摘了下来,他看着傅知玉的,眼神里满是诚恳,“我现在就离开江南,往后真的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傅知玉没说话,他这样沉默,更让谢恪心里没底。
“那些生意,你若是想用,也可以用的,都随你,本来就是为了你做的,”谢恪道,“你为江南谋划的那些,要实现起来也不容易,元江文那边虽然有钱,也愿意帮你,但是他商队庞大利益复杂,要照顾许多人的想法,很多事情不由他决定,我知道有的时候他也为难的,但我那些不要紧,那些铺子赔钱也没事,他们不缺钱的。”
他已经准备离开,便抓紧时间絮絮叨叨地和傅知玉叮嘱着这些,怕他不知道又吃了亏或是走了弯路。
“你怎么知道我想在江南怎么做?”傅知玉又问他,“从头到尾都盯着,谢恪,你是变态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看那个,我平时不敢离你太近,怕你发现,”谢恪连忙解释道,“但我……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你留下来的那些政论。”
上辈子知玉脱离这个世界之后,时间越长,谢恪就越忍受不了那份对自己恋人的思念,他就只能靠知玉留下来的一些东西睹物思人,包括知玉写下的那些政论,不知被他翻过多少次。
谢恪其实也在那个时候感觉到不对劲了,他那个时候以为知玉是扮演者,所以他性格与原着不一样也很正常,所以,他写出来的政论和原文里那个十分暴戾的傅知玉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