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由有很多年没有听见殿下弹琴呢,最早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吧,那时候的琉璃宫里他还是一个负责守门的侍卫,每日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琴声和笑声,总是忍不住庆幸,自己侍奉的殿下是一个非常和蔼之人。
不过那些年久的岁月已经是回忆了,楚由收起回忆,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殿下,只觉得现在的殿下更加的耀眼夺目。
海泊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傅会弹琴,震惊之余内心还有些妒忌。反正他是发现了,自从和师傅下山以后他的妒忌就越来越重,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压制不住自己。
一曲完毕,大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彬鸢却懒得再弹,拿着纸扇扇着凉风。
虽然他可以用法术降低周围的温度,但这种投机取巧的事他不想干,也可能是在雪山上生活太久,非常享受这难得的闷热感。
王果果和都安今晚正加派了人手赶工,没有回到叶府,但却派仆人捎来了口信,汇报了一下工房的事情。
叶九听完之后眉头皱着,因为有几个年长一点的工人开始罢工闹事,他应对这种事情习惯了,挥挥手,示意管家去做:“弄些钱打发了,莫要惹出是非来。”
彬鸢闻言眉头一皱,喊住了管家:“等一下。”
老管家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待回应,叶九以为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殿下请讲。”
“既然是年长的工人,肯定在工坊工作了很久,他们为何闹事有调查清楚吗?”
管家点点头回答:“听王大人和都大人的回信说,那几名工人手脚不安分,常常把工房里剩余的布料偷运出去给他家娘子做小布样,然后低价转卖出去。”
彬鸢沉着脸点点头,却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他当年制定的制度可是非常严谨的,待遇又那么好,给每名工人开的月俸又不少,何必贪这些小便宜,而且逮到之后的下场很严重,这么不得尝试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我倒觉得,可以让这几人先留在工坊里观察几日,看看是不是还另有隐情?”
管家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主人身上,叶九虽然不赞同殿下的心慈手软,但也不会当众拆殿下的塔,点点头,示意管家去做:“就依殿下所言,去吧。”
老管家迈着不利索的腿走了,提着灯笼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楚由自己手上管理的工房也很多,并没有出现这种悄悄运送材料的情况,也可能是他管理的药材居多,偷运药材的下场一般都很重。
彬鸢皱着眉头在想其他,时不时听一听叶九与楚由磕磕碰碰,互不相让的斗嘴,霎那间就好像回到了当年一样。
抿嘴微笑间,一阵风吹过,彬鸢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诅咒的味道,霎那间灌顶让他清醒过来。
这风吹的有些邪乎,他望着西北吹来的风,很确定那个方向肯定有什么东西。
彬鸢唰的一下从软垫上站了起来,叶九与楚由都不知所措的看着彬鸢。
海泊反应慢了一拍,等到师傅站起来之后,才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诅咒的味道,当即也脸色严重的跟着师傅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两师徒一个个脸色怪吓人的。”叶九晃了晃扇子,打趣道。
彬鸢却不敢有丝毫耽误,只得抱歉的说道:“有急事要失陪一下。”
楚由也是一惊,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里?却只见下一秒,殿下的手上凭空出现一把雪亮的剑,他的徒儿也是。
“海泊,我先去巡查东北方向,你去西北方向看一看,恐怕这东西还不简单。”
“好的,师傅!”海泊点头领命,将剑扔在地上,双脚踏上刹那间就飞到了空中消失在了夜幕里。
徒儿走后,彬鸢伸手一抓,从虚空里抓出一道符,递给叶九,脸色严肃的提醒道:“贴在府邸的大门上,千万莫要摘下。”
叶九被殿下的样子吓得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彬鸢摇摇头,只能感觉到夜幕的西北方向有很不好的气息向这边笼罩,他也不确定是什么,但那东西的修为极高,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都还是一个问题。
“我也暂时不确定,但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楚由这月来是见过殿下用法术的,所以也习惯了殿下动不动就凭空变出一两个东西来。
“会是妖怪吗?”楚由猜测着,内心有着一股莫名的羡慕,但修仙这种事情哪是人人羡慕能得来的,没有那个命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
彬鸢踩在剑上,最后嘱咐这两人:“叶九你是镇长,今晚让人通知下去,这几日晚上莫要出门,即使是白天也要结伴而行,不要贸然一个人进树林中。我害怕恐怕不是妖怪……”
说完,叶九只看到殿下刷的一下飘向了空中,如一道光划向了夜幕的远方,再想看也看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道残影,以及他手上的那一道符。
叶九相信殿下,赶紧招来管家将这东西贴在门上,他却感觉不到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只觉得这个晚上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又在凉亭里等了几个时辰,却没有等到殿下回来,正当两人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往池子中央一看,乖乖的,池子里的锦鲤都翻了白眼漂浮在水面上。
楚由脸色唰的一下白起来,语气非常不好的说:“这太邪门了……”
第二天一早,这种鱼群大片死去的现象在整个镇上都出现了,镇上附近的河里的鱼都翻了白,老百姓们还欣喜了一把将鱼捞起来吃。
叶九驾着马在河边寻了一圈,总觉得那些翻白眼的鱼有些奇怪,每条鱼的肚皮都有些发黑,如同中毒了一样,也不知道这种鱼吃了,会不会有事。
最后他还是下了一道命令在城中宣扬,这鱼不干净,警告附近的老百姓最好不要吃,否则后果自负。
当然穷的根本买不起肉的老百姓不会将这条通告放在眼里,依旧携家带口去河边捞鱼。
殿下人这一走便是三天,叶九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不见殿下归来。
每日黯然无神孜孜汲汲过日子,倒显得比前几天更加的度日如年起来。
挤靠在雕花木栏上,翠绿的四季翠竹遮挡住了大片阳光,细碎的光点打在脚边随着微风吹动树木晃动,影子也变得斑斓起来。
“殿下走有多久了?”叶九问着心焦如火的王果果。
“有三日了。”
纵然心里焦躁却也不是个办法,躺在竹藤椅上的王果果一股脑爬起来,身下的椅子咯咯作响,而他却浑然不觉。
“你去做啥?”叶九见王果果朝着院书楼走去,便抬腿更上,“你当真不跟着楚大人走吗?若现在追赶的话,快马加鞭一天的时间就能跟上队伍,还不算晚。”
王果果火急火速地奔向书楼,满腹牢骚,却无处可泄,面如死灰的咬着嘴唇,脚步一顿,紧随而来的叶九差点撞上他。
“殿下会不会抛下我呢?”
叶九见对方表情严肃,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惊天大事,闻言,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笑什么?”王果果不爽的瞪着叶九。
“所以你这几天心情忧郁是因为这事?”叶九一脸的难以相信,甚至有点想笑,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憋的脸色胀红,最终实在忍不住,高声阔气的笑了出来。
“你笑够了吗?”王果果不爽的磨牙。
使劲喘两口气,叶九收回脱线的面部表情,“够了够了。”他拍了拍王果果的肩,看在对方是小辈的份上也不和对方开玩笑了,安慰道:“殿下不是这种人,这你大可放心。如果不是真的有急事,殿下断然不会连个音讯也不留下就独自离开的,你也不要杞人忧天,整日郁郁寡欢的也不好,要不陪着叶紊去外面玩玩,熟悉一下当地风情也好。”
王果果垂着眼眸,他当然知道殿下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但内心的慌张让他根本没办法停下脑海里的猜测。
叶九陪着王果果去书房,途中却因为有事离开了,留下王果果一人在门口徘徊。
最后坐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又匆匆离开了。
穿过山间小道,一片片暗沉沉的枯树林呈现在眼前,越是往深处走去,越来越多的腐烂尸体,瘫倒在地露出森森白骨和在腐肉里蠕动的蛆虫。
彬鸢喉咙里一阵恶心,却压制住了。
这山头散发的死气足以让一个人类中毒,他虽是神之体,呆久了也会觉得浑身不舒坦。
耳边缭绕不去的是蚊虫的嗡嗡声,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什么怪物栖息在这种地方,以腐肉为生,以死气聚集力量。
“哑——!”
噗呲呲,几只乌鸦鸣叫着从森林中窜出,漆黑的身姿消失在夜幕里,让人难以捕捉到他诡异的身影。
彬鸢有些胆怯,这座森林太奇怪了,脚下踏足之地草木枯竭,土地干涸,森林呈现一片暗紫色,空气中的云雾是毒气,而这些倒在地上的动物都是被毒气给毒死的。
结界可以过滤这些气体,彬鸢放心的往前走,越是靠近深处,他越能感觉到那死气散发的源泉越来越近了。
为了不被发现,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活人的气息降到最低,才敢继续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