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因为疲惫微微塌下去的肩背,陈岁阳真不知道他这么瘦薄的肩是怎么承受住这么重的压力,毫无怨言甘之如饴。
两人进到比赛场地时已是人声鼎沸,虽然比赛的人少,但也不耽误看热闹的人多。
穿过拥挤的人群,这才看见前排的两个空位置,两人不声不响地过去坐下。
位置是主管特意为两人留的,能将所有选手的表现一览无余。
如此绝佳的观看位置,围观群众都心想着该是多厉害的老师傅才能享受此殊荣。结果等了半天,居然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在位置上坐下。
对制药村了解透彻的工友们都见怪不怪。
他们两个都是主管眼前的红人,去特殊炮制房学习跟去买菜一样轻松,区区一个位置也不足为奇。
可围观群众中不乏有“不知情”的热心青年,他拍拍两人的肩,好意提醒道:“兄弟,这位置是留给老师傅坐的,学徒和工友都只能站着看。你俩快起来,被主事看见该挨骂了。”
“……”
董传林和陈岁阳无言地对视一眼,无奈笑了。
“多谢兄弟提醒,是主管让我们来这儿坐着的,应该不会错。”陈岁阳浅笑解释。
热心青年仍旧不死心,“你们确定吗?有没有听错啊。”
“没听错,”董传林捂住陈岁阳的腰,面带愁容道:“我兄弟他搬药材时把腰扭了,大夫说不能久站,主管体贴下属,便特意寻了两个位置给我们坐。你放心,不会有错的。”
陈岁阳反应迅速,捂着腰皱眉,欲哭无泪。
“是真的?看他进场时挺正常的啊,一点都不像腰扭了啊……”
“嗨,你不知道。他这人死要面子,觉得腰扭了丢人便天天忍着疼装没事人。”董传林一脸痛心,“你说他是不是傻,有伤还想着硬撑着。”
热心青年连忙点头,朝陈岁阳说道:“哥,没事儿,腰扭了不丢人,疼就喊出来没人敢笑话你。”
对方目光灼灼,让人无法忽视,陈岁阳无奈之下,只能憋红了脖子嘶嘶喊疼。
热心青年听完这才满意,收回目光拍拍他的肩,“哥,下回别忍了,看你疼得脖子都红了。”
董传林听着想狂笑,为了不破坏陈岁阳完美的演出效果他只能掐着大腿肉假装正经憋笑。
陈岁阳一边痛苦地回复热心青年的关怀,一边瞪他。
待热心青年离去,陈岁阳才彻底松口气,脚尖踢踢他的小腿,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说你腰扭了呢,尽知道把坏事往身上揽。”
“这不是在夸你嘛”,董传林莞尔,“身残志坚的好榜样!”
陈岁阳气得直翻白眼。
此时,锣鼓声响,参赛选手准备入场。
众人齐齐看向两人身后,一直在闲聊的两人不明情况,回头一看,排成队的参赛选手就站在身后,隔着能将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的距离。
偏偏在队伍首位的还是个熟识。
是无论在哪儿都能碰见的烦人精卢致明。
董传林看到他的身影笑容倏地敛住,心想着也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了几成。
“谎话连篇,油腔滑调,自私自利。”
如念经一般说了几个成语,卢致明不屑地瞥他一眼,踩着锣鼓声趾高气昂地入场。
董传林一脸懵:“……他刚刚说的什么?”
“他在骂你。”陈岁阳热心补充,“他这个成语用得还成,挺符合你的。”
董传林眼睛眯成缝,盯着他的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腰看起来好像还挺结实的,你说得用多大的力才能让它和扭了一样疼啊?”
陈岁阳抿抿嘴,静了半晌后指着前面出声,“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我们还是看比赛吧。”
两人虽然爱玩也喜欢互怼,但也都是有分寸的人。
主管把他们安排在最前排并非只是随便给他们找了个位置,而是想让两人好好观摩比赛,学以致用。
主管的此番良苦用心不能白费。
全身心地观看一阵比赛,两人愈发觉得不对劲,不由地对视一眼,皆哑言没吭声,眼里满满的难以置信。
台上的比赛正如火如荼地激烈进行中,战况越发精彩,围观群众纷纷屏气凝神生怕打扰到台上选手的发挥。
台下,董传林和陈岁阳两人的心情不必选手好到哪去。
“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董传林盯着坐在两人正前方的卢致明,蹙眉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陈岁阳目不转睛,看着他流利娴熟的动作惊叹道:“就这速度和手法,我得练多少年才能赶上……”
等了片刻,身旁的人像个哑巴似的没发出一点声响。陈岁阳碰碰他的手臂,“傻了啊,怎么不说话。”
“我手艺没他好,没资格说话。”
“难得,真难得。”陈岁阳摇头晃脑,“没想到你还有在卢致明面前服输的一天。”
董传林视线死死盯住前方,“不是服输,是尊重现实。人各有所长,有不足之处很正常。”
平日里见他嬉皮笑脸惯了,倏地如此正常,陈岁阳还有些不适应,把到嘴边的话咽下说了句不着边的话,“你和韩松真配。”
以前他总觉得韩松太理智,做事规规矩矩毫无风趣可言,与调皮捣蛋的董传林一点儿都不搭。
这段时间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董传林哪里是调皮捣蛋,只不过之前有人依靠着无所畏惧罢了。
其实两人骨子里都是正经货,只是一人显在脸上,一人显在心里。
……
时间渐渐流逝,在夕阳西下之时,比赛落下帷幕。
卢致明不负众望毫无悬念地拿到切药组的魁首。
比赛散场,董传林和陈岁阳与众人背道而驰,径直地往主管书房走去。
每年的技能比赛是制药村的重中之重,尹掌柜也特地来观看,只不过他坐在主台上,没机会碰上面。
这会儿散场了,小厮特地带话说尹掌柜请两人去书房喝茶吃果子。
董传林与尹掌柜上回见面已是年前,许久不见话密了些,加上陈岁阳也不是沉默寡言之人,三人落座后言语声便没停过。
趁着陈岁阳与尹掌柜高声阔谈时,董传林盯着桌上的枇杷一动不动。
枇杷是尹掌柜带来的,因为枇杷肉质娇嫩,运输下来完好无损的不多,分送给几位主事后还剩一点,尹掌柜便让小厮洗净后给两人尝尝。
陈岁阳不喜酸味,对枇杷不算喜爱,尝了一颗后便没再碰。
董传林倒是喜欢得紧,一连吃了好几颗,这会儿他正盘算着找什么理由才能把剩下的枇杷打包回家。
韩婶一日两顿药,甜蜜饯吃多了也染上一股苦味。如今枇杷酸酸甜甜的,正好能压下药味儿。
在他思索之际,守在屋外的王叔骤地敲门而入。
王叔颔首道:“掌柜的,卢致明在屋外等候多时了,您……是否要见见?”
尹掌柜摆手,“今日老友会面无闲谈公事,打发了去。”
“我和他说了好几遍,可他就是不听,非说等您得了空闲再见他也不迟。”王叔道,“他从比赛散场就一直在外候着。”
董传林与陈岁阳正是比赛散场后进屋的,那他们聊了多久卢致明就等了多久,诚心可鉴。
尹掌柜闻言后犹豫片刻。
董传林当即提出告辞,称屋中还有老人等着他回去做饭。
“那行,你两人先回去,改日再聚。”尹掌柜又朝王叔说道:“去把人请进来。”
起身后,董传林视线瞥过枇杷时多停留一会儿,心中不禁又打起算盘。
尹掌柜这儿的枇杷看样子是顺不走了,该去哪个去主事那儿走一遭才能讨几个枇杷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尹掌柜先开口,吩咐小厮把剩下的枇杷全装好让他带走。
“传林你带回去给韩夫人尝尝。”
此话正如心意,他欢喜地道谢。
王叔很快带着卢致明进屋,尹掌柜直言问他因何事如此执着。
在一旁等待小厮装枇杷的董传林和陈岁阳也好奇,余光一直注视着。
或是身旁人太多,卢致明沉默良久。
正巧小厮打包完毕,董传林原以为等不到回答,正欲离去时,不料他开口了。
“掌柜曾许诺夺得魁首之人可得丰厚的赏银,学生想以赏银与掌柜换一个机会。”
话声正落,房门正开,两人离去,后面的对话无从得知。
……
尝了酸酸甜甜的枇杷,韩婶喝药顺畅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她病情好转,董传林本可以回自己屋里歇着了,可他又怕韩婶突然有事无人照应,便一直在韩松屋里歇着。
时间久了,董传林东西多的把屋内的空间占了大半,两人的东西相互夹杂陈列,颇有种养家过日子的味道。
……
月光与日光交替之际,天色蒙蒙,温度怡人。
董传林窝着薄被睡得正香。
此时制药村大门敞开,两匹骏马缓缓驶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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