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传林充耳未闻,翻看的动作更加急切。
“你说他怎么那么倔啊。”车夫朝还在喘气的陈岁阳抱怨道,“都没好几遍了,就是不听!翻来翻去累得还不是自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会觉呢。”
车夫只身着一件里衣,头发毛躁。陈岁阳眼神往边上一瞄,杂乱的床铺印证他的猜想。
“对不住啊,耽误你休息了。”陈岁阳连忙替他道歉。
都是住一屋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旁人对董传林印象不好对他只有坏处。
陈岁阳一边在心里骂董传林,一边解释道:“他实在是心急,您多体谅体谅。毕竟心上人突然没回信,换谁都急得慌。”
“心上人?”车夫恍然大悟,“难怪急成这副模样,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痴情种……”
“可不是嘛。”陈岁阳搬来两张凳子,他刚想坐下与车夫闲聊两句,就看见董传林把信筐放回远处,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
走到两人身边,董传林停住脚步,冲着车夫颔首道:“打扰了,多谢。”声音有气无力,说完他便径直往外走。
陈岁阳匆匆与车夫告别,急忙去追董传林。
回去与来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陈岁阳要放慢再放慢脚步,才能跟上董传林魂不守舍的步伐。
陈岁阳安慰道:“你别难过,说不定是你心上人忘了送信时间。下回他肯定会送来的。”
董传林不说话,垂头继续走。
陈岁阳接着安慰:“说不定他有惊喜要给你,才故意不回信的。”
话音刚落,董传林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他。
“我是难过,但没傻。”
双唇张张合合几次,陈岁阳都没想好反驳之词。
也对,谁家心上人这般无聊,本就难见面一回,好不容易能写信缓解相思之苦,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陈岁阳这回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生怕说错话惹他更难过。
回到住宿区时,在一片安静的房屋衬托下,相隔不远处屋子内传来的热闹嬉笑声格外突出。
“估计是新人来了。”陈岁阳停住脚步,提意道:“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打声招呼。”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之间搞好关系很重要。
董传林头都没回,推门进房间,“不去。”
陈岁阳:“……”
他摇摇头叹道,有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室友,真不知是喜还是悲。
回到房间,陈岁阳坐立难安,董传林难过不懂事就算了,他怎么能跟着一起胡闹。
他想了想,还是披上外衣,冲着对面床上卷着被子看房梁的人儿说:“我要去看看新来的伙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替我带句问好,多谢。”董传林语气冷淡,说完立马翻身,留个背影给陈岁阳。
陈岁阳摆摆手,“行吧行吧,你歇着就行,我去!”
房门开了又关,董传林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信又仔仔细细看一遍,看完他忍着气将信放原处。
盯着房梁放空思绪,静了好一会,他忍不住了,脚尖不停歇地往被子上踹,边踹边骂道:“臭韩松,老子再搭理你老子是狗!”
无辜地被子被虐成一团,陈岁阳才归来。
董传林余光瞄他一眼,看他嘴角上扬笑嘻嘻的,撇撇嘴阖眼假寐。
人不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爽,安全起见,他还是闭眼不看比较靠谱。
“你没去真可惜,那边可热闹了。”陈岁阳倒杯水,“几位主事都聚齐了,傅叔也难得没板着脸,看来新伙伴很合他心意。”
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陈岁阳也不恼,接着说道:“他身子挺拔高大,与卢致明相差不大,估计也是个练武的好手。改天你去和他搭好关系,以后就不用怕卢致明欺负你了。”
“一个小喽啰我自己能对付,不用麻烦别人。”董传林声音依旧清冷,“没事就睡觉吧,吵得我耳朵疼。”
“好像我不说话你就能浑身舒坦似的。”陈岁阳瞪他一眼,转身准备洗漱。看在他今天如此伤心难过的份上,不和他唱反调了。
收拾完毕,陈岁阳正准备熄灯,门外传来敲门声。
烦躁的心情由敲门声加剧,董传林把脑袋钻进被子里,用身体力行抗拒外界所有动静。
房门敞开,凉风呼呼直吹。
他整个身体都蜷缩得紧紧的,希望薄薄的被子能格挡住一切不美好的心情。
陈岁阳打开门,看到屋外站立的人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平复心情礼貌问道:“是有事要帮忙吗?”新人第一天来,估计是很多地方不明白特意来询问。
对方含笑回答:“我是想问问董传林在这住吗?”
“在”,陈岁阳回头喊道,“传林,有人找你。”
“我身体不舒服,有事明天说!”
他整个人钻进被子里,传出的声音是闷闷的,不仔细听听不太清。
和董传林住了大半年,陈岁阳轻而易举地听懂他的意思,话里话外意思都听懂了。
他掐着笑说道:“那个……传林他今天身体不适,有话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明天等他舒服些,我让他去找你。”
“不用麻烦。”对方摆摆手。
陈岁阳刚松口气,心里夸赞一句新伙伴善解人意时,对方径直往屋里走,边说道:“我去看看他。”
还没等陈岁阳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床边。
韩松在床边坐下,身子探前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道:“你哪儿不舒服?别蒙着脑袋赶紧出来。”
董传林原本就堵着一肚子的气,在察觉有人靠近床铺时,怒火中烧。
是哪个不长眼的,都说不舒服了,还往前凑,懂不懂语言艺术!
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董传林一度怀疑自己的听力出问题。他依着对方将蒙在脑袋上的棉被扯下,缓缓抬头看。
“啊!”
一声惊叫吓得陈岁阳手抖一下,杯中水洒出一半。他抬头想说说董传林,让他别吓着友善的新伙伴时。
对面的场景把他吓一跳,刚拿稳的杯子不慎落地。
他方才还凶巴巴的室友董传林,这会儿正笑得眉飞色舞,两只手臂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着新伙伴的脖颈,笑眯着眼睛喊:“松哥。”
怔愣间,陈岁阳的记忆倏尔涌上,之前他去拜访时,新伙伴介绍名字时好像是有松字来着……
紧接着他又看见。
新伙伴勾起嘴角笑,没有抗拒董传林的动作,反倒伸手去触他的额头,正经的语气变得柔情,问道:“是哪儿不舒服?”
更久之前的记忆也开始往上涌,在陈岁阳的浅薄记忆里,隐约记得董传林说他心上人的名字里也有松字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半个时辰前。
董传林:“臭韩松,老子再搭理你老子是狗!”
半个时辰后。
董传林:“汪汪汪!”
第43章 第 43 章
探完董传林的额头温度,确定无异后韩松轻轻扯动缠绕在脖颈的手臂。
董传林还停留在突然见到韩松的兴奋中,自然是对方说什么便听什么。他乖乖听话放下手臂,依着韩松的话躺下。
这边砸碎杯子的陈岁阳丝毫没有存在感,他默默地拾起碎片,重新倒水。
“喝杯水吧。”陈岁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用什么称呼形容韩松才合适,最后选择省略称呼直接说事。
韩松接过杯子,颔首道:“多谢。”
平躺在床上的董传林眨眨眼睛,乖巧道:“陈哥,我也想喝水。”
陈岁阳双眼瞪圆,心里憋着气。陈哥这个称呼他还是刚来那几天的时候叫过,熟悉以后,陈哥这两个字彻底消失,每次都是直呼大名。
不过两人年龄相仿,叫陈哥生疏,陈岁阳愉悦接受现实。
现在!这没心没肺的小子居然装礼貌装乖巧,还装的有模有样,让人无法揭穿!
陈岁阳咬牙切齿道:“好嘞,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看到董传林古灵精怪的眼神,这会儿又听到陈岁阳莫名的断句,韩松不禁失笑。
这小子调皮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他喊住陈岁阳,“不用麻烦。”韩松把手中的杯子往前递,“我不渴,你喝吧。”
再怎么省事也不能让客人没水喝,陈岁阳一听这话急了,忙不迭地阻止:“不用,我去……”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装病一流的董传林利索地爬起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陈岁阳话哽在嘴边,强迫自个咽下去。
算了算了,传林的心上人严格意义上不算客人,规矩啥的甩一边吧。看样子主角两人都挺欢喜的,他一个外人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着急上火。
喝完水,董传林自觉地躺下,拉着韩松衣袖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王叔给你洗脑了?”
韩松侧身看了一眼陈岁阳,看见他在收拾床铺时松口气。回头朝董传林的脑门一记暴栗,洗脑如此现代的话语还敢当着外人的面说。
无视董传林的小动作,他解释道:“是我自己想来的,和王叔没关系。”
董传林揉揉额头,撇嘴说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