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牌子上只有结婚证三个字,名字处空缺。
万千回忆涌上心头,董传林忽地记起几年前的晚上,他趴在韩松肩上,嚷着要刻块牌儿当结婚证互相交换。
再后来,发生了太多未知的难以预料的事情,他早已遗忘,却不成想,韩松记在心头。
他拿起木吉他,一侧刻痕粗糙明显,弧度板直没有曲线,另一侧稍微光滑平整。
二者的结合显得怪异。
他拨动琴弦,只有轻微的刮动声。
是一把观赏性差又不能弹奏的木吉他。
董传林呆呆地望了好久,脑海里不断编织场景。他似乎隐约看见了韩松抱着他雕刻到一半的木头,手握着刻刀,迷糊地研究他画的图纸。
韩松刻得小心翼翼,却依旧避免不了错误。他艰难地完工,将它放进箱子里,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木吉他赠送出去。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掉落,落在陈旧的木头上,印下一个个小圆印,慢慢顺着木头纤维渗进去。
这场无声的哭泣持续了很多,直到双腿麻痹,他才缓缓从冰冷的地面起身。
将喜服放回原位时,有个物件从衣襟内滑出,叮当一声磕在地上。
董传林将它拾起,高高举起仰头望。
是用红绳子绑的铜钱串串。红绳子经时间流逝失去光泽,六枚铜板歪歪扭扭地绑在上面。
怪异的能与木吉他相提并论。
董传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与呜咽声一同涌出,无处藏匿。
不知是不是春寒未散侵入肌肤,他大病了一场,昏睡了两日。
第三日,董家人欢喜他的醒来,却不料转身他便不知所踪。
熊熊燃烧的大火和飞扬的灰烬引起董家人的注意。
赶到时,韩家大半都被烧毁,剩下的也沉浸在烈火中,春风助兴,很快化为灰烬。
苗竹村的村民都在传,董家的小儿子董传林疯了,他一把火把修缮不到半年的韩家烧个精光。薏草堂来了一波名医,都没能把他的失心疯治好。
董家上下无心理会外面的谣言,全家人都盯着躺在床上的董传林。
大夫给他开了药,但说只有辅助效果,能不能好还是得靠他自己,心病还需心药医。
董家除了两个小孩,谁人不知这个道理,可心药已经不在人间,又还能去何处寻。
刘月哭白了黑发,强打起精神生活。
好在后来董传林没有再做出惊人的举动。他喜欢待在家里,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范。
春风呼呼吹过,很快迎来初夏。
董光承吃完早饭准备去干活,董传林还未起床,刘月擦净手上的水珠去敲门。
良久无人答应。
她倏地心慌,急忙喊来董光承和董传良,撞开门一看,人平躺在床上如同熟睡,却已无呼吸脉搏。
含泪将他入葬,墓地立在韩松边上。
董光承苦笑道,若死了都不让他俩安生腻歪,他怕夜夜梦见董传林诉苦哭泣。
在收拾董传林的遗物时,刘月怎么都没找到他从未派上用场的喜服,却在他的衣柜发现了一个破旧木箱,上面有斧子劈过的痕迹,锁着一把崭新的锁头。
小桃看见了抢着说:“奶奶别动,这是哥哥给叔叔留的宝贝,不让别人看。”
闻言,刘月瞬间明了。午后她与董光承一起,在董传林和韩松的墓前将木箱烧尽。
得到噩耗,陈岁阳携夫人前来祭拜。他将几封地契交给董家父母,称是董传林七年前让他代为保管的。
董光承与刘月望着地契发愣,他们一眼便瞧出,这是韩家的地契。
消息传到村子里,有人阴阳怪气地编排,说董家死一个短命儿子就能当上地主,真是打着一把好算盘。
刘月听闻后,冲上去与长舌妇扭打,董传芳上前拉扯分离两人时,忍不住偷偷踹了一脚。
那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作者有话要说:
二
明天完结,感谢等待。
第103章 大结局
宴言是在经纪人强哥飙脏话时醒的。
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手脚酸软无力动都动不了,想张嘴说话,两瓣嘴唇黏在一块儿紧紧的。
挣扎一阵还是无果,他干脆保持原状等强哥打完电话再说。
强哥在阳台打电话打了很久,隔着一扇门声音断断续续不算清晰,可依旧掩盖不住他的不耐烦。
宴言虽全身乏力,但胜在脑子很快清醒,他用唯一能灵活操作的两颗眼珠子打量四周。
房间干净整洁,以蓝白色调为主,一侧放着氧气瓶另一侧放着一台滴滴响的仪器,屋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与花果的混合味儿。
花果香风头胜过消毒水味。
他用尽全力侧头,看见窄小的茶几上摆满了瓜果,花束则随意地堆在角落,显得丝丝落寞。
宴言把病房都打量个遍,强哥还是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反倒脏话连篇,习惯了古人委婉的骂人词,忽一听他竟有些不适应。
“强哥!饭来啦!有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闭嘴!”强哥低声警告,又朝电话那头说了两句后从阳台进来,他压低声音朝咋咋呼呼的浩子斥道:“每次都叫你小声点小声点,没有一回你记住了,把小言吵醒了怎么办!”
“可我们不就是要言哥醒过来吗?”助理浩子弱弱地说。
“……”强哥顿时哑言,抢过他手中的饭盒,“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又没有说错。”浩子不服气地回一句,又好奇地问道:“强哥,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我好像听到了言哥的名字。”
“就你小子耳朵灵。”强哥大口扒饭,“还能是什么,公司那帮人想趁人之危呗。老虎不发作他真当我是病猫啊,还想解约赔偿?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浩子幽幽地叹口气:“公司不厚道是真的,但——”他边说边回头看,“言哥躺了太久也是真的……啊!”
“你要死啊!这是医院,保持安静懂不懂!”强哥咬牙切齿,恨不得真把这小子当耗子给一脚踹飞。
浩子指着床位慌张道:“言哥醒了。”
强哥顺势看过去,宴言见状乖巧地眨眨眼,以免让人误会是诈尸。
浩子回神连忙冲出去,边跑边跑:“护士护士!言哥醒了!”整条走廊都回荡着他欣喜的叫声。
医生给宴言做了检查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将他的氧气罩去除。浩子按照护士的叮嘱小心翼翼地用湿棉签润湿他的嘴唇。
一番工作后,宴言终于能张嘴说话,他清清嗓子还是难消怪异的嗓音。
“今天是几月几号?我昏迷多久了?”
浩子激动地抢答:“五月三十,还差一天言哥你就睡了十天了。”
“九天……”宴言嘀咕着,心里默默盘算:“一天一年……”
“是度日如年,”浩子笑嘻嘻地说:“言哥你昏迷几天怎么把这么简单的成语都忘了。”
“你这么会说怎么不去成语大会溜一圈啊。”出门送医生的强哥回来正好听到浩子的话,毫不客气地怼过去。
他转头换个语气温柔问道:“小言,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强哥,能把我手机给我吗?我想——”
“不行!”强哥当即拒绝,“医生说你刚醒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我就是看个消息报个平安,哪来的刺激。”
“就是不行,你乖乖休息,休息好再说。”强哥无情说完,扯着浩子就往外走,不给他还嘴的机会。
只有脑袋能自由活动的宴言没辙,只好乖乖听话,原以为他能靠着记忆支撑一阵,没成想两小时他就把前世今生都捋完,思念更浓了。
强哥出门办事去了,留浩子照顾他。
这小子说是怕他无趣特意开了电视,自己看着熊出没津津有味,丝毫没顾及他这个伤患的感受。让他给手机,他就装聋做哑。
好不容易熬过漫漫长夜,强哥拎着早饭一进门他就忍不住嚎。
嚎天嚎地嚎自己有多惨。
他硬挤出两滴眼泪装哭时,护士敲门进来,怀里捧着一束花。
看见宴言可怜兮兮脸颊来挂着泪珠的惨样,护士不厚道地笑了,她把花递给强哥,眼睛却一直望着宴言,问:“何先生在护士站,他说想见你,要让他进来吗?”
“小言刚醒,还不适宜见客。”强哥直截了当地拒绝。
护士对这个回答没吃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何先生的手机号码,他说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宴言有些懵,礼貌性的让浩子帮忙接过卡片道谢。
“何先生是谁?哪家公司的?”
送完护士回来的强哥回答:“是之前住在隔壁的病人,他前几天刚出院,说是你俩遭遇相似想等你醒来交个朋友。”
“什么做朋友啊!我看他就是知道言哥火,想薅点好处。”浩子捏着薄薄的卡片一脸不屑,“天天不是送花就是送水果,这么明显的讨好,肯定没安好心。”
宴言挑眉:“桌上那些都是他送的?”
“对啊,言哥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
“是你个头!”强哥把花塞进墙角的花堆,回头说:“人家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哪有你这么多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