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灼坐在他身边,何筝继续抱着他的冠冕,相顾无言了一会儿,他小声找话题:“陛下武功高强,不能飞上去吗?”
“你自己留下?”方天灼冷声反问,何筝立刻闭嘴。
他自己留下,不被野兽咬死也会饿死。何筝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野外生存的技巧,他连鱼都不会钓。
崖底阴凉,到了下午,何筝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他默默低下头,扯了扯衣角,想盖住露在外面的伤腿,他的腿已经感觉有些冰凉。
方天灼瞥了一眼他的小动作。
那条腿细长,莹白如玉,刻意遮挡反而更带了几分勾人的意思。
方天灼站了起来。
他一有动静,何筝就像惊弓之鸟般瑟缩不安,警惕的瞧他。
宽大而沉重的龙袍对着他的脑袋丢了下来,何筝呆了呆扯下来,默默的撑开袖子穿在了身上。
龙袍宽大,上方的刺绣竟然是立体的,十分厚重,他费劲的把手指从里面露出来,裹紧自己,抬头去看方天灼,对方已经远远走开。
何筝抬眼看看快要完全落下去的太阳,心里一咯噔,急忙站起来跟了上去,方天灼个子比他高,肩膀比他宽,龙袍穿他身上有些拖沓。
何筝还没忘记抱着他的帽子,上方玉旒碰撞发出响声,方天灼转脸看他,何筝立刻停下。
他一转身,何筝又跌跌撞撞的跟上,亦步亦趋,生怕自己被丢掉。
虽然理智告诉他方天灼还指望他生小朋友,可他喜怒无常的,谁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让野兽吃掉他呢?何筝觉得自己得对自己的小命负责。
方天灼走得快,何筝腿受了伤,要跟上他十分吃力,大抵是觉得他烦,方天灼停在前面皱眉,道:“你在这里等。”
何筝看了看黑下来的天,心里打鼓,小声道:“可,可是我害怕呀。”
方天灼眼皮跳了跳,何筝拖着另一条越发沉重的腿朝他靠近,认真的讨好道:“陛下放心,我可以跟上的,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远远的看着您,心里就有安全感。”
方天灼阴沉着脸看他片刻,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大步朝前走去,何筝吐出一口气,一手搂着帽子,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听到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心里顿时一阵苦涩。
这崖底已经够冷了,再来一场山雨,他怀疑自己又得感冒。
不过他终于明白方天灼那么急着走不是为了把他丢下,而是要找山洞了,毕竟这种夜晚,要是没个避雨的地方,铁打的身子估计也撑不住。
方天灼终于找到了避雨的山洞,何筝被放到地上,发现他转身又出去,急忙又跟了上去。
方天灼凝眉看着突然变得格外黏人的家伙,“朕就在附近找些干柴。”
何筝弱弱的裹紧龙袍,轻声道:“那我就在洞口看着您,只要看着就好了。”
方天灼没有再理他。
何筝走到洞口扶着石头,眼珠跟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直到方天灼重新回来,抬手将干柴丢到地上,他又神色阴郁的看了一眼何筝,后者条件反射的想做点儿什么,伸手扯了扯干草铺平,怯怯的摊开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天彻底黑了下来,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何筝被洞口吹进来的冷风弄的抽鼻子,素白的手伸在火堆边边,因为跟方天灼相对而坐,他甚至不敢把手伸的太长,毕竟火是方天灼升的,而且他这会儿脸色实在太难看,他怕对方猝不及防给他剁了。
一阵冷风吹过,何筝又哆嗦了一下。
点火的时候方天灼特别选了背风的地方,后来何筝铺干草把位置让给了他,所以这会儿自己正对着风口,被吹的晕乎乎。
方天灼皱着眉:“过来。”
何筝犹犹豫豫蹭过去,便被他一把扯到了怀里,何筝的手被他抓起来朝火上举。
何筝以为他要烧自己,条件反射的挣扎着缩回来,神色惊惶眼神慌张。
方天灼脸色铁青。
何筝眼泪在眼圈打转。
今天的事儿没完。
他知道的,方天灼很生气,他今天差一点,差一点点就杀死自己。
方天灼克制的绷紧下颌,双手包裹住他冰凉的手,阴郁道:“朕就那么可怕?”
何筝浅浅笑道:“怎么会呢,陛下像天上的太阳神一样英俊,只是您的光芒太过耀眼了,所以唔……”
方天灼突然堵住了他的唇,何筝缩起肩膀被他搂紧,耳边是暴雨哗啦啦砸在地面的声音。
男人吻的很凶,唇瓣厮磨,何筝被放开的时候,嘴唇涨涨的,身体又一次被男人拥紧,方天灼克制的抚着他的头发,呼吸缓缓。
何筝头皮发麻的感受着他插在自己发间的手指,浑身僵硬。
这个男人,不会在这里做那种事吧。
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死。
“陛下……”何筝轻轻推他,道:“我有些困了,想睡觉。”
方天灼张开双臂看他,何筝一点点从他怀里朝外挪,一边问道:“我可以睡吗?”
方天灼彻底松了手,算是默许。
何筝想躺的远远的,但最终还是担心方天灼会把他扔在这儿,于是便睡在方天灼身边,悄咪咪把他的衣角压在身下,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但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他根本睡不着,方天灼微微有什么动静他都要屏住呼吸。干草下面似乎还有小虫子在爬,何筝僵硬的小心翼翼的翻身,正好看到方天灼捡起一截干柴丢到火里。
火光映着他俊美无俦的脸,那张脸依然十分可怕,可仔细想,何筝也明白。原著里的何筝作成那样他都能一直忍着,此刻相信也是一样的,他在等,等着他怀孕,孩子长成……
难道自己注定逃不过原主的结局吗?
何筝缓缓坐了了起来,方天灼无视了他,依然静静的坐着。
何筝咬住嘴唇:“陛,陛下。”
方天灼停下动作,依然没有看他。
“我今天坠崖,真的只是意外,我,就跑着跑着,然后迷路了,就,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那个悬崖那儿了……”
他很怕方天灼会把这一笔记着日后跟他清算,尽管此刻粉饰起来好像十分无力,但该做的努力一定要做。
方天灼转过来看他,何筝努力让自己表现的真诚,方天灼捏紧手指,拇指克制的摩擦指节,缓缓道:“朕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呢?何筝心里有些难受,方天灼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质问,他巴不得方天灼问他为什么跑,把话说开了,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关他一年的紧闭,再或者直接砍了他也好,总比现在没底的强。
可这层窗户纸,换成他来捅,何筝却不敢。
他看着方天灼冷漠的神色,鼻头忽然发酸。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真的有意思吗?他在现代的身体是不是还在,还能不能再回去呢?
可是,想到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死后不知道又会去什么样的世界,万一比现在更恐怖,难道就一次次的死下去吗?何况谁知道还能不能再活一次呢。
何筝不想死。
他躺了下去,蜷缩起身子默默闭上眼睛,头痛欲裂,腹部隐隐有些冰凉坠痛,却因为思绪纷乱而翻来覆去。
方天灼很安静,除了偶尔加柴没有别的动作。
何筝最终还是疲惫的睡了过去,迷迷瞪瞪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身体便轻飘飘的被抱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他按在腹部的手被拿开,接着一阵温暖缓解了那里的刺痛,何筝渐渐放松下来,完全进入梦乡。
暴雨之后,崖下一片清新湿润,何筝迷迷瞪瞪醒过来,自己还在地上躺着,昨天被人抱起的感觉似乎是一场梦。
外面传来交谈声,他意识到是有人找来了,疲惫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还没忘记把方天灼的帽子抱起来,裹紧衣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聂英和江显的脸色齐刷刷一变,方天灼转过脸,道:“回罢。”
何筝揉眼睛,乖乖跟上,聂英跟江显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瘸一拐的何筝突然踩到了过分长的袍子,一下子绊出去,脑袋duang的撞到了方天灼。
男人看过来的眼神瞬间把他的瞌睡虫全吓跑了,何筝精神倍儿爽的绷紧皮,方天灼阴郁的看他几息,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聂英甩眼神:陛下不高兴。
江显甩回去:没死人是好事。
聂英:好像在闹别扭。
江显:这个何公子不简单。
聂英看了一下穿着龙袍被陛下抱着的家伙,默:何止是不简单啊……
何止是不简单的何公子被放到了悬崖上垂下来的大篮子里朝上提,方天灼等人则顺着垂下来的绳子飞檐走壁朝上攀。
何筝坐在篮子里看着男人矫健的身影,一脸羡慕:“陛下真是英姿飒爽,武功高强。”
方天灼没有理他,身姿如燕的率先上去了,何筝披着龙袍也没见有皇帝的样子,小鸡似得坐在篮子里,默默摸了一下怀里的冠冕,悲伤的叹了口气。
要是穿成方天灼多好啊,逮谁秒谁,人生苏爽。
他扒着篮子朝下看,离崖底已经很高了,顿时有些担心这拴他的绳儿结不结实,万一断了可怎么办,虽然目前的处境见不得比死了好多少,可摔成肉泥还是有点重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