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惊的跪了下来:“臣万万不敢欺骗善首。”
方天灼眉梢微扬,眸中划过诧异,又垂眸,道:“速去准备药方。”
太医急急忙忙去写方抓药,何筝闹了个大乌龙,心里还是不相信,方天灼道:“筝儿已经迫不及待要为朕开枝散叶了?”
何筝闭了嘴。
想想也对,他刚刚被改造好就送给方天灼了,如今才一个多月,算算时间也远远没有那么快,他慢慢放下了心,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一股失重感,轻飘飘的像是不着地。
方天灼看着他惨白的脸,脑子里闪过他蹦来蹦去的模样,缓缓伸手将被子为他掖好,眸子又一次阴沉下去。
怀疑自己有孕竟然还做出那种动作,若是追究起来,简直可以治他个谋害龙嗣之罪。
他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何筝却实在是没有精神继续揣测他的心意,吃了药昏昏沉沉就睡了,睡着之前想的是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睡到迷迷瞪瞪醒来时身体和不适已经去了大半,他动了动,略一张眼,便发现自己正在被人抱着,只是方天灼的一只手伸进来放在了他的小肚子上。
狗比方天灼不要脸,他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嗯?何筝偷偷看他一眼,男人正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两人都穿着中衣但并未果橙相对,腹部的大手暖暖的,让何筝想到那天晚上在山洞里的感觉。
他默默躺着没有动。
其实,除了把他当成生育工具,他心里还有一种隐隐的羞耻的想法。
方天灼好像喜欢他。
但原主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最终还是被杀了,他只能把这种感觉归根于错觉。总觉得,在这里活下去,似乎必须要现实一点。
他闭上眼睛,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可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他正走在原主的路上,哪怕这段时间一直刻意不管,可就在这夜深人静,病体未愈的时候,这个错觉还是找了上来。
他真的喜欢我吗?
平心而论,如果生活在现代,脱去帝王这个身份,方天灼这样的男人绝对是让人趋之若鹜的。
可,怎么能相信呢。这狗比是皇帝啊,就算他真的喜欢自己,他们之间也是不对等的关系。
他永远要乖巧懂事,察言观色,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仰望着他,祈求他给自己无上的“恩宠”。对,哪怕是宠爱,也要加个“恩”字,他喜欢任何人,都只是帝王在施恩而已,随时都可以收回。
何筝有点头痛的重新看向他。
方天灼多大了?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登基有近五年了,原著好像十八岁登基,说到底,也才二十三四,可整个人却没有一丁点儿年轻人该有的生气。
而现代的他呢?他死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睡觉,仗着一张好脸使劲糟践,反正就算什么都不做,凭着一张好脸好嗓音和高超的游戏操作也能比大多数人过得强。
更别提他爸妈跟老哥还时不时给他接济。
何筝心脏隐隐作痛。不知道父母兄长怎么样了,自己突然猝死,他们想必会一边悲痛欲绝一边指责他吧。
何筝眼眶湿润的叹了口气,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为何叹气?”
何筝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他并不想表现得那么害怕,但当身边的猛虎觉醒,这股胆颤却是不受控制的。
方天灼的手滑下去,环紧了他的腰,何筝被迫转过去对上他幽深的眸子,下意识笑:“心里有点感慨,吵醒陛下了?”
方天灼的拇指蹭他的脸颊:“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
方天灼静静望着他,何筝保持着笑容,漂亮的眼睛像不安的小动物一样闪着。
方天灼缓缓凑了过来,嘴唇碰上他的,何筝眨了眨眼睛,乖巧的的没有动弹。
男人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筝儿为朕生个小皇子,好不好?”
何筝战战兢兢的温顺道:“好,我的命都是陛下的,我,生来就是陛下的人。”
老实说他不想那么多废话,可他觉得很难有人理解被方天灼就这样看着是什么感觉,不说点什么,好像要窒息了。
说完了,好像也要窒息了。
方天灼手指拨弄他唇,道:“筝儿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否则朕可是要生气的,明白吗?”
何筝惴惴不安,他觉得这是隐隐的威胁,对方话里有话,好半天,他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粗暴的吻犹如暴雨一样砸了下来。
好几次,何筝都怀疑自己要死了。
但第二天的太阳告诉他他还活的好好的,也不是那么好……他揉着仿佛要断了的腰,勉强爬起来吃东西,还有药。
坠崖后遗症还没过去,走路带着一股失重感,伴随着头晕,以及轻微的反胃。他的胃像是颠倒了,吃什么都带着不适。
水车又过来了。
何筝戴着纱帽站在一侧看着。一行人呼呼喝喝的抬下来,巨大的水桶有将近一人高,落地之后溅出来了一些水。
空荡荡的水桶被抬上马车,送水的人并未停留,驱着马离开了。
如果在水桶上车前藏进去,多出来的重量百分之百被发现,除非直接上车上的水桶,可车夫抬完空桶就离开,他根本没有机会。
方天灼白天很忙,无暇管他,晚上过来陪他吃饭,完了就是上床,连续两天之后,何筝走路都觉得双腿发软。
他意识到方天灼是认真的。
这个狗男人真的在把生孩子当成任务在做,而不是跟之前一样随性而为。何筝反思,怀疑是昨天自己那句“我真的没怀孕?”刺激到了他。
这狗男人不会是觉得他昨天那句话里有质疑他性能力的成分吧?!
啊——!!!
狗!
第三日,何筝还是揉着腰偷偷观察水车。
只有这几天的时间,这大概是他逃离方天灼身边唯一的机会了。前两天虽然闹了个大乌龙,可也让何筝看到了方天灼的决心,念头已经起来了,不试一试,怎么都不甘心。
春猎要结束了,这天中午,何筝终于找到了机会。
送水车上来的人装好了空水桶,然后被人带去结账了,他左右看着没人,鼓起勇气,坚定的爬了上去,一推桶盖——
艹。
没人跟他说桶盖这么重!!
想当然,这么大的水桶,装了那么多的水,如果不用重水盖的话在运输上山的过程中必然会被内部晃荡的水顶翻溢出来。
可现在一个难题摆在了何筝面前,水桶盖倒是可以勉强推开,但钻进去之后,怎么盖上?
懵逼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动静,他急忙在车上蹲了下去,借着水桶的遮挡屏住呼吸,然后他便听到了仿佛无处不在的方天灼的声音:“此事事关重大,派亲近的人过去处理。”
南门良道:“是。”
他们忽然沉默了。
何筝不安的缩在马车上,努力竖起耳朵。
与此同时,南门良循着方天灼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停着的水车底下,赫然垂下了长长的衣摆,就像是有人正在水桶后面睡觉一样。
南门良:“!”
哎哟喂,他真的服了这个何善首,怎么就这般贼心不死!!
他屏住呼吸去看方天灼,却见他缓缓走了上去。
方天灼绕过了水车,看到了老鼠一样不安的缩着脑袋不停挪jiojio、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何筝。
方才燃起的怒意在看到他可怜兮兮蜷缩起来的身影之后,竟诡异的化为了一声轻笑。
他是真的觉得可笑。
危机解除,南门良无奈道:“善首大人,您这是跟谁躲猫猫呢?”
何筝愣愣的抬起脸,这几天没睡好,他的眼下带着一片青色,一眼看去,眼睛越发的大而黑,脸却白的吓人。
“我,我……躲太阳。”何筝指了指天,道:“晒,晒得慌。”
方天灼看了一眼推开的桶盖。
何筝:“……”
死就死吧,狗比玩意儿,老子受够了!
他委屈的怒道:“我要下山!!”
方天灼问:“何事?”
何筝的勇气鼓起一秒,被他一看,又噗嗤漏了:“下山……我,我想吃糖葫芦,吃,吃糖葫芦……”
说到第二个“糖葫芦”,何筝心里涌起一股悲伤,鼻头突然发酸。
方天灼眯了眯眼睛,怒意再次凝聚:“你要坐水桶去?”
何筝说:“水桶里面凉快。”
方天灼抿唇,忽然抬步走了过来,何筝下意识后缩,但后头就是桶,他还能躲哪儿去?
方天灼却跨上了车,抬手把推了一半的桶盖拿开,然后一把将何筝抱了起来。
何筝被他放进了水桶里,呆呆蹲在里头仰起脸。
“去吧。”方天灼做完这些动作,重重把桶盖合上了。
他下了车,脸色已经再次变的阴郁,危机重新笼罩,南门良谨小慎微的垂下头。
水桶内,何筝懵逼的坐着,眼前一片漆黑,他突然有些心慌。
方天灼……为什么这么做?
这封闭的水桶像个棺材,脚底潮湿的感觉像是踩着鲜血,他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再放大,恐惧如影随形,何筝下意识伸手去推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