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陆清匪的面前传来,然后是一下湿润黏腻的感觉。
陆清匪浑身一僵,后知后觉地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和潇捏住了陆清匪的下巴,凑过去咬住了他的唇。
坚硬的牙齿磕碰了他的下唇,引起甜蜜又疼痛的战栗,柔软的舌尖如同觅食的蛇类一样划过他的敏感的上颚,顺着他的齿列横扫,裹挟住那里面瑟缩的舌尖纠缠共舞,汲取着他口中的蜜津。
他感觉自己的眼罩被取了下去,不由得心中一惊。
对方似乎有意要让自己看到他的脸。
陆清匪的睫毛颤动着,却始终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
没有了眼罩,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有着刺目的灯光从上面打下,落在他的眼前,留下一片淡淡的红晕。
“我没有看到你的脸。”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睁开眼睛的欲望,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你放我走好不好。”
“不好。”那个人第一次出声回应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华美,好像是暗夜里奏响的大提琴的一个小小滑音,只是吐露出了短短两个字就消失了。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声音,恐怕陆清匪可能还会由衷地称赞一声他的声音好听。
但是在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绑架现场,陆清匪能感觉到的便只有恐惧。
他的心跳得厉害,却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
和潇满意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画面,青年的嘴唇因为亲吻而裹上了一层晕红的色泽,饱满又诱人,好像是汲满了蜜汁的熟浆果,即使是一阵再轻微不过的风都都能引起惊人的战栗,只要用指尖轻轻一挑便能流出甜蜜的浆汁。
他的眼角因为抑制不住的哭泣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晕红,颤抖的眼睫好像一只指尖上翩飞的黑蝶,在无尽的漆黑业火中展开绚烂的翅膀,背着数不尽的恶欲和业果。
他以美为罪,却不自知。
以身饲魔,恶果自尝。
“清匪。”那个人轻声喊道。
他的声音明明是低沉的,但是这声音却又极轻。淡淡的一个名字被他这样吐出,便好像带上了几分蛊惑的温柔意味。
“我怎么会找错人呢?”他说。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算遗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忘记你。”
“睁开眼。”他在陆清匪的耳边说道。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陆清匪当然不听他的。
但是下一秒,那种湿润滑腻的触觉就漫上了他的眼皮。
一下又一下地啄吻,不急不缓。
陆清匪身子一震,明晃晃的灯光映入了眼中,但是比灯光更加耀眼的,却是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有着一张邪肆俊美的面容,眸子是最深沉的暗红色,好像里面蕴着一汪鲜血。
他从后面揽着陆清匪的腰亲吻着他。他柔软的身躯好像一条蛇,几乎将陆清匪纠缠得无法呼吸。
“和潇。”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沉沉开口。“我是和潇。”
陆清匪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目光不由得被吸引。
那是一双极其邪恶的眼睛,只要任何看过它的人恐怕都是这样说。
它里面蕴藏着无边的火焰,血河和亡灵的幽魂,是从最深的地狱里开出的罪恶之花,鲜艳而妖娆夺目。但是在这极深极深的红色里,陆清匪看见了一点点的亮光。
那是他自己的倒影。
他睡了过去,但是陆盈渊却没有睡。
不仅没有睡,他简直要急疯了。
“所以清匪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黎洛坐在他的对面,小少年此时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凛冽之色,隐隐的还有几分愧疚。
“他上车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十分,我记得很清楚。”黎洛说。“道路监控最后一次检测到车子是在七点半左右。”
“他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陆盈渊脸色沉沉。
伴随着清寒的嗓音,傅意舸走了进来。
“上午的时候在镜湖宾馆,下午去了游乐场。”走进来的傅意舸的脸色此时看上去格外苍白,一点血色也无。
“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盈渊看见他,面上寒意更盛几分。
“清匪的事情好像和你没有关系。”
“我是他的未婚夫。”傅意舸扬了扬自己的左手,上面的戒指在陆盈渊看来格外刺目。
“如果我还没有责任,那么谁有责任?一个他名义上的区区养父吗?”
他这刀捅得又快又狠。
陆盈渊的脸直接黑了一半,咬了咬牙却没有再继续和他争论。
“他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什么其他的人?”他转而问向黎洛。
“特殊的人?”黎洛脑子一闪,就想起了今早那个名为观莲的男人。
“倒是有一个。”他说道。
“现在把人找来!”陆盈渊说道。
“有线索了,陆先生!有线索了!”一个私家侦探忽然喊了一声。
“是在月亮湾路附近!那个绑匪主动出现了!给我们发了一封讯息!但是他们要求我们必须去和他谈判!”
“我去。”傅意舸首先开口。
“不不不。”私家侦探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
“他要求的谈判对象是指定的人,而且,有五个。他要求和你们五个人同时谈判。”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和潇的内心戏~
第91章 半缘伤旧半荣新(七)
“为什么是五个人?”
即使是这位经验十分丰富的私家侦探也有些迷惑。
“按理来说,在这种绑架案中,应当是交涉的人越少越安全才对。甚至有人会选择直接不露面进行交涉,因为类似的面对面交流越少,暴露的风险就越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说道,“陆先生,这件事情可能很危险,如果您已经做好了去的决定,就要承担这里面的风险。”
这并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他们五个人少一个人。
陆盈渊看着那份名单,喉头微动,手指落在上面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上。
“这个叫鹤倦归的人,在哪里?”
鹤倦归已经到了。
他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件在这个时节看起来十分不合时宜的厚外套,兜帽后面流露出的点点银光散落在身下黑色藤椅上。
葱郁的绿萝遮挡住了他的身影,修长的四指搭在手中瓷白的陶瓷杯上,半透明的玻璃窗倒映出了他的透亮的影子,证明了他是切实的存在人类,而不仅仅是一个游魂。店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但是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玻璃窗外一座独栋的二层小楼上,幽深的眸子里好像倒映着他的整个世界,其余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和这个世界好像都有着一层莫名的隔膜。不让外面的人走进来,也没有办法让里面的人走出去。
他的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可即使是这样,露出的那一点俊美面容也足以让为他上咖啡的女服务生面红耳热。
她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座很普通的二层小楼。绿色的枫藤在尖端泛着一点点的嫩红,灵巧而茂盛地顺着粉白的墙壁蜿蜒而上,褪色的铸铁护栏上黑漆掉落,旁边生满了蔷薇和月白色的蜘蛛兰。
只有那仿罗曼式建筑的圆筒屋顶让这座小楼看起来有着几分古典的风味,却也让它显得有些过时,与周围的一众现代化的有着钢筋混凝土和玻璃幕墙的城市森林格格不入。
男人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站起身来走了。他就那样简单地走到了那栋小楼的前面,走上了层层的台阶。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明媚的清晨,透亮温暖的阳光在这里却被厚重的暗色窗帘阻隔在外面。
红眸男人坐在柔软的布制沙发上,黑发青年正在他的怀里侧过脸沉沉地睡着。他抱着和潇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只露出一点侧脸和雪色的耳尖。
鹤倦归的手中凝出了一层淡蓝色的冰霜,于此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柄锋利的长剑。
“不要紧张。”和潇弯下了腰,手中将人抱得更紧,好像要将他和自己紧紧融为一体。“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他一分一毫。”
“毕竟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啊。”
他说最后这话的语调刻意拉长,上升的语调最后消失在唇齿间含住,好像吻住了一朵并不存在的花。
“你知道什么是原点吗?”他问。
—
陆清匪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个冗长且沉闷的梦境,大量无意义的元素混合在其中,拼凑出一张张陌生又分外熟悉的脸,这样的情景曾经无数次地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一双艳丽的血瞳散去,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
在虚落之海中,无边的空间向着他挤来,将他的身影扭曲成了奇异的形状。这里有着无尽的空间,却没有时间的流逝。这里除了空间空无一物,却能窥见无边的世界在这里的闪光。
他忽然想起了系统之前和他闲聊过的三千世界扫盲手册。
【你看那些世界里执挥墨纸上,说些真的假的,轻易判人生死,殊不知在那个低级的位面里他一句成真,便是创世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