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匪觉得很是抱歉，并且劝他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放弃他准备了那么久的画展。傅意舸倒是无所谓，被问得多了就索性说道：
“可是我的画展本来也是只想给你一个人看的，你要是不能来看，那就算又再多的人来看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推着陆清匪在门外散步。陆清匪坐在轮椅上，傍晚的凉风带来夜来香的气味。陆清匪的脖颈能感觉到他手背的温度，实在是温柔得过分。
陆清匪偏了偏头，用脸去蹭他的手背。
“你这样好，叫我怎么离开你呢？”他说道。
“我对你这么好，你却想着要怎么离开我。”傅意舸微微一笑。
“那我要怎样？”
“更加依赖我一点也是可以的。”傅意舸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信。”
“那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等我证明给你看。”
傅意舸说到做到，对待陆清匪像是对待一个玻璃人，不许他下轮椅不说，连吃饭都要吹凉了送到嘴边。因着这次的受伤，他愈加地小心翼翼，重新装修了一遍家，将原本尖锐的家具角都包上了软软的泡沫，吊灯也换掉了。
陆清匪生日的这一天，他送了一幅画给陆清匪。
他以往只画山水点墨，花鸟虫鱼，这倒是陆清匪第一次看他画这样整幅的水墨人像。国画追求意境，画人像也是追求意全形缺，可是傅意舸这幅画缺反其道而行之。
泼墨的水墨画上，俊美的青年合目小憩，鬓发微乱，半本打开的书盖在脸上遮挡住他的面容，一只猫儿窝在他的脚边，和他一起醺醺然地睡着。画像并不追求意境，但是却妙趣横生，画家着力描绘出青年清瘦匀称的身材和卓然的气质，却又只肯那人露出半张隐隐约约的面容，勾得人想伸手拨开那书一窥究竟，却又为这场景而陶醉，不忍心惊扰他的沉眠。
【陆清匪：我觉得我没有看错人。】
【系统：什么？】
【陆清匪：你看他把我画得多好看，看来是真切地认识到了我的美呀。果然我就是这样完美无缺，只是没有露出脸有点可惜。小意舸还是太保守了，要是身上露得再多一点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更好地欣赏我的美貌了。】
【系统：……】
【系统：是呢～真为您可惜～】
【陆清匪：算了，我也不能要求太高，还是要慢慢□□才行。】
陆清匪眼神一亮，将那副画仔细打量了几遍。
“喜欢吗？”傅意舸将他的轮椅往前推了推。
陆清匪用力点了点头。
“喜欢，但是我不要。”
“嗯？”
“你要把这幅画留在身边，这样每当你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了。”
傅意舸笑着去咬他的耳朵。“我不用看画，有个真真切切的清匪在我的身边。我为什么还要去看画呢？”
他的生日又往后过了几天，黑化值涨到60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这天早上，陆清匪照旧醒来，吃过丰盛的早餐坐在轮椅上发呆。
【陆清匪：该做的铺垫都做好了，也是时候搞点事情了，要不然小意舸怎么会更爱我呢？】
系统的内心很冷漠，他觉得陆清匪这些日子除了吃吃喝喝，谈谈恋爱啥也没做，还总是干点少儿不宜的事情惹得它被屏蔽。
【系统：好哒～宿主你打算怎么做呢？】
【陆清匪：你帮我扫描一下这间卧室里有多少个摄像头，告诉我具体方位。】
【系统：……】它怎么不知道这房间里有摄像头。
【陆清匪：很正常啊，毕竟傅意舸那么喜欢我。他怎么能放心我离开他的视线之外？每时每刻都要被人窥视的生活真是让人困扰呢。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都怪我长得太好看了。】
系统不是很想理这个自恋狂，它觉得自己和陆清匪在一起久了系统数据都要紊乱产生病毒了，可是这毕竟是绑定的宿主啊，拆箱不换的。
【系统：共有23个摄像头，位置分别在桌角，床底，……】
【陆清匪：……这个变态竟然连卫生间都没有放过，还放了整整八个。】
【系统：……的确很变态了。】
【陆清匪：但是仔细想想，还有一点兴奋呢。】
【系统：……】
陆清匪跟着系统找到了一个最近的摄像头，这种摄像头很小，又伪装得极好，和周围的东西颜色一样，要是不仔细看一般人的确是发现不了的。这些摄像头应该是在上一次他在医院的时候装上的。
【陆清匪：哎，虽然很不想这样，但是我还是要发现的。毕竟我这样一个聪颖敏锐的好青年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发现不了呢？自己深爱的人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了这么多的摄像头，肯定是要生气的吧～】
【系统：是哒～】
【陆清匪：可是我还是爱着他。/微笑/微笑】
整整一个下午，陆清匪都呆在屋子里，因为脚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他哪里也去不了。尽管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可傅意舸一直让他好好休养，甚至连原本应该有的康复训练也不让他做。有时候陆清匪都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可能要一辈子都呆在轮椅上。
傅意舸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觉察出陆清匪的情绪有些不对。等他看到桌子上的那几个被拆下来的监控器摄像头，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清匪。”他犹豫着喊了一声。
陆清匪将头扭过去不看他，慢慢摇动轮椅走到窗边，面色如冰。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陆清匪直接问道，“而且家里装监控的事情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你这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是我不好，没有和你提前说。”
傅意舸苦笑道。
“我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你。在你受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难入眠，每次闭上眼睛就是画框砸下来的场景，我一次次地扑过去，却无济于事。这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上次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做！”陆清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还有几分怒气。
傅意舸上前用手臂环住了陆清匪的肩，将脸靠在他的脸上，声音软了下来，姿态低得近乎哀求。
“都是我的错。别离开我，好吗？”
第21章 手指馀花满寺庭（二十一）
陆清匪还是原谅了傅意舸，傅意舸主动将卧室里的监控器全部拆掉了，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但是陆清匪心里却埋下了一根刺，虽然平时的时候不会注意，但是一动却还是会有些疼痛。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陆清匪的脚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没有拐杖也能行走。实际上，若不是傅意舸一直坚持让他好好休养，不要劳累，他原本两个周之前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这天陆清匪坐在电脑前翻阅邮件的时候，直觉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皱了皱眉，打开一封邮件，邮件是褚景和一个国外的师兄寄来的，用的是英文，里面满都是用华丽的词藻表示的思念之情，以及最后表明最近可以会到中国去拜访他的意思。这封信他并没有读过，但是显示的邮件却是已读的。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仅仅是一封信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但是陆清匪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桌面，心里却有些存疑。傅意舸是知道他的银行卡还有一系列的通信工具的密码的，他没有那么多的新意，每次设密码都是差不多的数字。那傅意舸有没有偷偷动过他的电脑呢？
尽管不想如此多疑，可是他还是在网上的安全论坛里找到了一个接活的黑客，敲字去问，如果怀疑自己的电脑被人偷偷用了应该怎么办？对面给他发了一个软件，导入之后如果有人用他的电脑，那他就能从摄像头里看见那个人的脸。
尽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做这件事，并且陆清匪对于自己不够信任自己的爱人而感到一丝愧疚，可是当陆清匪真的看到傅意舸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还是震惊失望的。
晚上的时候，陆清匪没有入睡，一个人默默注视了傅意舸很久，第一次对这个温柔俊朗如山间朗月的恋人感到了一丝陌生。
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难道要他再一次去诘问他为什么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翻动自己的电脑吗？除了自己的电脑，他是不是还动过什么别的东西呢。
没有多加注意的时候觉不出来，可是陆清匪略加留心就觉出了不对。自己的手机短信，电话记录，包括电脑上的浏览网站，还有偶尔的日记。越来越多的证据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傅意舸虽然将监控器撤走了，但是他对于自己的监视和掌控却还是无处不在。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离开家了，之前是因为脚伤，之后是因为习惯。哪怕是出门去个超市的机会傅意舸都不会让他出门。他越想越心寒。
房间里对着他笑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的爱人吗？还是一个披着美好外表的魔鬼，一边用着温柔的话语和亲吻来博取他的信任，一边用藏在身后的刀去割断他的脚腕，让他变成一个只能依靠他的可怜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