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一直爱着的人呐,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之前一直要和他分开呢?
如果我们能出去的话。陆清匪在心里暗暗许诺,他就再也不会离开傅意舸了,更不会提什么分手的事情。
眼见两人就要冲出火场,就在这时,傅意舸脚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一根燃烧的木头冲着两人砸落下来。
“小心!”陆清匪惊叫一声。
木头来势汹汹,已经没有时间却躲避,危急的时刻傅意舸猛得将陆清匪甩到一边,自己却因为反冲正正地转了个身,正面对上了那根砸落的木头。
那一刻,陆清匪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他想要冲到傅意舸的身边想要推开他身上的木块,但是却被人拉住。
“马上离开这里!”进来救援的消防人员对着他大声喊道。“我不走,我的爱人还在哪里!”陆清匪挣扎着想着傅意舸的方向冲去,他的嗓子哑的自己都听不清楚,直到看见傅意舸也被顺利救出他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随即都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陆清匪身上的伤都是些火焰炙烤的伤口,烧伤程度并不重,只要好好治疗就能基本恢复。但是傅意舸的伤势却要重很多。特别是当最后那根横木掉落下来的时候,他替陆清匪挡的那一下。火焰烧毁了他的胸口和面部,人差一点就没能救过来。
尽管医生不允许,可是陆清匪却还是在能够下床之后,每天都往傅意舸的病房跑。傅意舸躺在床上,整张脸都被绷带蒙住,仅剩的一只眼睛温柔如水的看着他。两个人什么也不做就能耗上一个下午。
傅意舸的身上的伤口渐渐好了,但是脸上却还是留下了一片丑陋的火焰炙烤之后的伤疤,最后掉落的那根木材上突出的木刺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一只眼睛也几乎瞎掉。
拆绷带的那天陆清匪也在。看见以往俊秀清朗的男人如今变成现在的样子,陆清匪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我是不是很丑?”
傅意舸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苦笑起来。他的半张脸还是以往的俊朗,但是另外半张脸上却布满了可怖的伤疤。一只雾蒙蒙的眼珠没有焦距地凝视着他。
“你原来就不喜欢我,要和我分开。如今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你怕是会更加不喜欢我了。”
手下的皮肤布满了焦黑的伤疤,像是一道道纵横起伏的沟壑,一点也不光滑。
“你走吧,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了。”
陆清匪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伤疤,声音里有几分温柔。
“可是我想留在你身边,就像之前一样。”
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就这样让傅意舸离开了,实际上,他自己也无法离开他。他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他的内心又怎么会毫无触动呢?
“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一直都爱着你。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傅意舸深深地看着他,一只眼眸清澈如水,另一只却布满了白色的阴霾。
其实在火场里的那次,他其实是可以出来的,完全不用受伤。可是他不想,他必须要受伤,并且越明显越好,最好让旁人一看就能发现,让那个人一辈子都忘不掉。他要时时刻刻地提醒着那个人,这是自己为了他受的伤。
就算是因为愧疚,他也会陪在他的身边。
清匪这样好,然而他自己却是卑劣的。可是人是需要这样的恶毒的,就像世界上有着清匪那样的善,也必然有他这样的恶。他要一步步地将那个不食烟火气的青年拖下罪恶的深渊,哪怕用尽魑魅魍魉的诡谲心机。
“他的伤口真的没有治愈的可能吗?”
陆清匪关上了房门,转头对着医生说道。
“脸上的伤口倒是还有可能好起来,也许会留下些许疤痕,但是不会很明显。但是他的眼睛却一定是保不住了。”医生摇着头说道。
“其实他这样严重的眼球碎裂情况是基本没有恢复可能的,但是他一直不同意做眼球摘除手术。”医生有些无奈。
“好的,谢谢您。”陆清匪无力地依靠在墙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从胃里往外翻酸,他原本应当是很熟悉这种味道的,因为身体的的缘故,他一直是这里的常客。但是即使再熟悉,也还是厌恶。这里除了鲜血和伤口,于他就只剩下痛苦的回忆了。
回家的时候,两人在他们新房子的楼下下车。陆清匪拉着傅意舸的手走在他的身边,对他介绍着他们的新家。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还不错,就是总是走着走着就要走歪。”傅意舸笑着说,他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一片鲜红的印记,需要时间来逐渐恢复。“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才好。”
“我不会离开你的。”陆清匪心里一紧,对着他郑重地说道。他绝对不会再让身边的这个人受伤。
可是从医院离开之后,陆清匪却开始夜间失眠。他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一片燃烧着的火海。
傅意舸站在里面对着他笑,浑身都是燃烧着的火焰。他的脸一会俊朗,一会又变成可怖的模样,一只眼睛是漆黑的洞,里面什么也没有。陆清匪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往里面跑,可是不论他怎么样,他始终都没有办法跨过那一道挡在他前面的横木。
他在睡梦中惊叫出声来,睡在身边的傅意舸转身打开灯,关切地询问他。
“我做了一个噩梦。”陆清匪抓紧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身后出了一层冷汗。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我梦见你没从那里面出来,我好怕。”
“没事,都过去了。”傅意舸抚摸着他的后颈,就像是摸着一只受惊的小鹿。“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
周围的布置是陌生的,这是他们新的家。陆清匪对此没有任何熟悉感,也没有毛茸茸暖呼呼的猫咪,哆哆没有从火场中出来,合着傅意舸的那一堆画作一起变成了一副小小的焦黑骨架。
这里唯一能带给他熟悉感的,只有傅意舸。
可是他不敢去看傅意舸,他害怕看见他那只看不见的眼睛。那时刻提醒着他那场永不散去的噩梦。
傅意舸见他还是睁着眼睛,便安慰道:“你要是睡不着,便吃点药吧。别怕。”
他下床倒水拿药,尝了一口确定水的温度刚刚好才递到陆清匪的手边。还有就是两颗白色的小药片。
“这是什么药?”
“安眠药,我之前吃过,很管用的。”傅意舸的声音很温柔。
陆清匪没有怀疑地吃了,吃了药之后果然一夜好眠,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又过了几天,江声来看他。他特地提前询问了确定傅意舸不在才来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小景,我觉得那起火灾的发生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陆清匪并不想多谈论这件事,可是江声却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拿出了几张照片,这是之前陆清匪所住的房子的内部照片。
“按照起火的预期时间来分析,火焰蔓延的时间不应当这么迅速。并且特别在这一段区域内。”他圈出了一片区域来,那正是通往外面的走廊。“按照叙述来看,火势尤其大,这是不正常的。”
“我怀疑这不是一场偶尔的失火,而是一场人为的纵火。”
陆清匪眼眸一缩,有些不敢置信。按照江声的说法,火是从里面燃烧起来的,可是当时在家里的人只有他和傅意舸两个人,除非又别的什么人半夜闯入,并且完全没有触发警报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那么作出这样蓄意放火的人还会有谁呢?
江声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彼此沉默了一会。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一点就死掉了。甚至瞎掉了一只眼睛!”陆清匪哑着嗓子说,“他是疯子吗?会拿自己的性命当成儿戏?”
“也许他原本就是个疯子。你有没有看过傅意舸之前的资料?或者听他说过自己之前的事情。”
陆清匪一哽,“他从来都不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想去查。”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孤儿院,但是在里面生活得并不好。在他稍稍长大之后,孤儿院发生了一起大火,对的,就像是你经历过的这场大火一样。因为某些原因,几乎全部的管理人员和护工都没有从火场中逃出来。但是所有的孩子都没有没事,后来他被送到了另一家孤儿院,而后像正常人一样上学,毕业,并且发觉了自己的才能,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画家。”
江声的声音有些冷。
“那时候他才多大?11岁,还是12岁?”
陆清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请你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他觉得江声已经对傅意舸有了很大的主观判读,几乎是没有办法扭转的歧见。
“我会相信他的,最起码在他为了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之后,我不想怀疑他。”
他转身打开门,送客的含义毫不掩藏。
“我会继续查下去的。”江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而后离开了。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怎么会准许好友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