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
陆祁毫不客气的更进一步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们的相处方式很奇怪,你们三个人都不是什么脾气性格特别恶劣的人,为什么关系会僵硬成这样?都说血浓于水,您在商场上明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维持不住一个三口之家?沈远航可以和薛君浩他们相处的很好,晨安也有夏白、韩苏这些朋友,为什么他们之间就只有永无尽头的争吵?”
陆祁知道自己现在很过分,他只是一个外人,哪怕他和沈晨安在谈恋爱,那他充其量算半个沈家内部人员,还是个小辈。他所有的道德观和为人处事的习惯都在说你不能这么和沈茂说话,这样太冒犯他了,他却忽略了那些声音,凭借本能给沈茂也给自己插刀。
他垂着眼说:“我第一次见晨安的时候,他在商场里被急着不知道去做什么的沈远航丢在原地。我过去说,站在这里太危险了,让他和我去旁边的店里等家里人过来,我可以让人去服务台帮他找人。他说不行,哥哥让他在这里等,他不能走。后来我想了很多办法才终于说动他,让他跟着我换个地方坐着等哥哥。最后沈远航来了,开口第一句就是训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们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亲兄弟,为什么是这种相处方式?”
陆祁这话是说给沈茂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那个时候对所有故事里的人都避之不及,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认识了沈晨安,只怕有朝一日他死了自己都只能以普通客人的身份来参加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的葬礼。
他们都错了。他不该觉得自己填补了沈晨安一部分的感情就完全放任他和家里僵着,闹到最后还是伤到了他;沈茂和沈远航不该放肆的把沈夫人的死归咎在沈晨安身上,迁怒这么一个完全无辜的小孩子。
沈晨安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成了唯一一个受到伤害的人。
陆祁看着双手不住打颤的沈茂,咄咄逼人的给两个人最后补了一刀:“我不想揭您的伤疤,也不上再给大家添一道新的伤痕,我只是希望别再让他受伤害了,也不要再朝着一个人欺负了,行吗?我只在意他,我希望他不要被这件事情困住,所以我来找您了。”
屋外的冷风一下下拍打着窗子,也打在了屋内两人的心上;屋内的暖风机不知疲惫的工作着,却丝毫没能拯救跌至冰点的气氛。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茂突然崩溃一般用手捂住脸,两行眼泪在手的遮掩下落了下来,最终落在桌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他哑着嗓子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私生子!我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有过这种想法,但后来觉得接受不了,就放弃了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和沈晨安一起来的,但是我想了想有他在场陆祁有很多话都不能说,就还是放弃了。
第76章 自杀
开了这个口以后,后面的事情就没有这么难说出来了。
“晨安出生的那段时间, 正好赶上公司上升期, 陆祁你也知道公司扩张的时候事情多,我那个时候一心扑在事业上, 家里的事情就都交给她还有保姆了。”沈茂苦笑了一下:“晨安是我们两个第二个孩子,她刚生完远航的时候也是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大概一个多月, 还是多久,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就恢复过来了。这期间她的母亲逝世了,我想着少了她母亲陪伴,她恢复的慢一点也是正常的,结果就这么耽误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
沈茂停顿了一会, 才重新开口:“抑郁症这个东西大概就是这样,初期不显,患者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不一定能够及时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就晚了。晨安出生了大概半年吧, 我才发现不对劲,一问保姆才知道,她要么是成天到晚的不出房间门, 要么就是在晨安的房间待一天,饭不按点吃,话也说不了几句, 这明显不对劲了。”
陆祁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资料,内分泌导致的产后抑郁大概是三个月就会好转, 沈夫人这确实是有些奇怪了。他思考了一下措辞不确定的问:“那个时候科技不发达,抑郁症这个病在国内还被描述成是自己想不开,是一种开玩笑的东西。所以她是因为没有得到合适的治疗才逝世的吗?”
沈茂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也不是。当时大陆不重视这个病症,专业的医生也少,但是帝都,港澳那边还有国外还是有治疗方式的。我一边带着她在n市的医院看诊,一边托人联系这些地方的医院,只要能治好她的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根据沈茂的描述,这个时期的沈夫人远不到自杀的程度,所以陆祁直觉后面又出事了。
果然,沈茂痛苦的说:“我联系到了帝都的一个医生,他说她的病情不严重,可以治疗。可是,可是她不肯治了!”沈茂崩溃一般的说:“我求她,说我们一起去帝都,去了她的病就能好,可是她说什么都不肯听!她说她没病,她不相信我,也不肯让我带她去任何地方,甚至我一进她房间她就哭叫着拿东西把我砸出来,说不想见到我,说我会害她会害她的孩子。”
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陆祁这个小辈,声泪俱下的说:“我怎么可能害她呢?我爱她,也爱我们的孩子,他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存在……”
——
陆祁活了这些年,沈茂是真的情深还是装模作样他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可既然沈茂爱沈夫人,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根据沈茂的说法来看,沈夫人针对的是他而不是孩子,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迁怒到沈晨安身上,沈晨安也不是这一切的根源,那还有什么会是她发病的原因。
“那么这期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沈叔叔?”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您的,父亲?”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步的响了起来,陆祁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去,就发现眼睛红的和个兔子似的沈晨安站在了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一脸无奈的服务员。
沈茂的反应更大,他抬头看见沈晨安以后全身一颤,不自觉地张开嘴,嘴唇哆嗦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沈晨安就像是没发现屋里这个僵住的气氛一样自顾自的走了进来,拉开椅子坐到了陆祁旁边,看着对面的沈茂说:“我想听一下妈妈的事情,父亲您能告诉我吗?”
陆祁先反应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你出门以后我发现你没带电脑,给你打电话占线,我就问给宋助理打了个电话问他找你去公司的‘急事’需不需要电脑,结果他给我说他没有给你打电话。我觉得你可能是去谈生意了,鬼使神差的给你常来的这家店打了个电话。”沈晨安自嘲的笑了一下说:“可能是我和你来的次数多了,这边就直接告诉我你定了今天晚上的包间,还提了一嘴来的人是我父亲。他们还以为你们是背着我商量什么大喜事呢。”
这件事情是家事在公司谈显然不合适,但沈家人多,沈远航也在家,陆祁在直接上门和约沈茂出来之间选择了后者,没想到就这么暴露了。他下意识的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对父亲您产生害怕和厌恶这种负面情绪。”
沈晨安不傻,他从知道陆祁是和沈茂来的这家店就知道他们会谈什么,匆匆赶来正好在门口听到沈茂说母亲和他争执,说不信任他那里,听了几句就忍不住开了口。
至于陆祁为什么瞒着自己,他心里也大概有数,真要计较也是要等到回家再计较了。
——
屋里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已经得到沈夫人针对的不是沈晨安这个结论,初步完成目的的陆祁收敛了自己展露出来的攻击性,给沈茂倒了一杯温水说:“叔叔您慢慢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山興沈茂也许是真的渴了,他把这杯温水一饮而尽,用杯子暖了暖手,说:“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所有事情都和以前一样,她没见过陌生人,也没什么人上门找她,我上班的时候保姆在家陪她,出门去医院也有我陪着,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就变了。”
陆祁和沈晨安能想到的事情沈茂自然也能想到,他当年发现妻子状态不对的时候就仔细的排查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查到最后却一无所获。她就这么在一个普通的清晨,突然声嘶力竭的指控他要伤害他们,将原本就不甚平静的生活彻底毁得粉碎,彻底走向不可控制的深渊。
陆祁想说算了,沈晨安却突兀的开口问:“后来呢?她是在我两岁的那年自杀的,后面这一年多又发生了什么事?”
沈茂猝不及防的对上沈晨安的眼睛,狼狈的躲闪开,吞吞吐吐的说:“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也没什么耐心,实在受不了家里的氛围,也受不了这种一回家就要和她争吵的日子里……”
沈晨安冷着声音补充:“所以你就不管她了,是吗?”
沈茂闭着眼,颓然的点了一下头,脸埋在手里,颤声说:“我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保姆和找来的医生,单纯的以为只要我不见她,她就不会受刺激,她就能好转。可是,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