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柱子下面正站着一群人……
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帅有丑,且均穿着一身蓝色官服,戴着乌纱帽,虽然官服的花样不尽相同,可他们看自己的神情倒是如出一辙。
一样的面带轻蔑,指指点点。
沈愿想到书中的描述,心下了然,这应当是齐国官员的打扮,这既然是原主的记忆,他眼下自然深处在齐国了。
再看这个身体,大约也就八岁左右,如果沈愿记得没错的话,在原著中应该没有这个情节。
男主自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早年更是因为母家的扶持,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直到他十七岁那年他母妃被杀害,而他被污蔑成杀害他母妃的凶手后,才废去了太子之位。
但男主的母家不是傻子,知道他是被陷害,便在他被送出皇城之时,派暗卫暗中保护。
而他外公故作心寒,告老辞官,实则是在暗中扶持男主,等待着男主的翻身之日。
男主最后的逆袭,有一部分功劳是因为他母妃家族的暗中扶持。
而眼前这场面,与书中他被罢免太子之位时,有些相像。
沈愿还未来得及多加思忖,余光瞥见龙榻上金袍的身影闪过,接着他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拱了起来,随之是入耳稚嫩的嗓音:“儿臣参见父皇!”
嗓音略有疲惫,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坚强。
上方龙椅上那一身金袍的皇上,见到他并没有父亲对儿子该有的慈爱神色,眼神里带的尽是些烦厌,声音也没有丝毫温度:“你还真是执拗。当真跪了一天一夜,你若那么喜欢跪,便去殿外跪着吧。”
沈愿发现自己能和男主感同身受,他感受到小沈愿胸腔里的心寒,也感受到了那种自相矛盾的无助与不甘。
本该在孩子眼中是像大树般为他遮风挡雨的人物,一个自出生开始极度崇拜的人物,此时出口的话是多么的冷酷。
小沈愿紧咬牙关,用宫廷礼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儿臣求父皇放了母妃。如今寒冬腊月,那冷宫又衾寒枕冷、号寒啼饥,母妃身子羸弱,定然是受不住的,还请父皇念在昔日情谊,饶母妃一命。”
男主母妃进冷宫?
沈愿唏嘘不已,他已经能确定,这绝对是原著中没有出现过的情节。
真是没想到,魏殊此时也不过六岁,就能把男主玩弄到如此地步,其手段,还真是高明的很啊。
皇上一拍案板:“放肆!你可知你母妃犯的什么罪?她与旁人私通,祸乱宫闱,辱皇室威严 ,其罪当诛!把她打入冷宫,朕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敢为她求情?”
“母妃定是被人陷害,求父皇明查。”小沈愿起身又叩了一头。
“够了!你莫要仗着朕的宠爱,便为所欲为!”皇上怒斥道,“这太子之位朕可以立,便可以废!作为一国储君,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你若能查出你母妃被陷害的证据,再来替她申冤,若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再说这些废话!”
小沈愿仍旧不甘心:“父皇……”
“给朕滚下去!”
猝不及防的一声怒吼,打的小沈愿心里一激灵,难以言喻的委屈,使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看着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外公,对他摇了摇头,小沈愿明白接下来的时日,他母妃注定离不开那座冰冷的监狱了。
可在那小小人的心底,仍旧有着不甘,仍旧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肯罢休”的心思。
画面再一转,兜头便是一盆充满着馊味的冷水浇下,耳畔传来的是太监宫女们嘲讽的笑闹声。
“一个主子,眼下过得还不如我们奴才。先前对着咱们吆五赫六的气势哪去了?如今落魄至此,当真风水轮流转啊。”
“可不是。他还以为他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太子呢……如今他母家萧家都被扳倒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别说主子命我们来教训他了,就是我们自己教训也能教训得起的。”
“对,母妃被打入冷宫,唯一可以倚仗的萧家还获了罪,如今他无权无势,废太子之位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说的好。立了功绩有什么用,还不够替他母妃抵罪的,他母妃在冷宫也不消停,还在朝三暮四,他日后也定是一个淫·荡下贱的种!”
“不过依我看啊,他就是个灾星,害得自己母妃打入冷宫,如今更害得萧家满门流放,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免得沾了晦气。”
“对对,咱们走!”
“走!”
太监宫女们走后,小沈愿十分镇定的撇掉沾在长发上的菜叶,接着把菜叶放在手中端详,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接着一滴水落到了菜叶上,沈愿听到自己嘴中发出的沉闷笑声,那种心酸的苦涩感瞬间袭遍他的全身。
沈愿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你没事吧?给你擦擦……”
小沈愿哭的昏天暗地,全然没听见一旁传来的脚步声,只是微微侧目,入眼的是一块干净雪白的帕子。
小沈愿抬眼,入目的便是莫凌丞那张极其俊俏的脸。
他穿着淡蓝绸子长衫,内里是用银丝绣着的八卦纹型素衣,头戴玉冠,一副姣好的俊颜流露出担忧之情。
此时的莫凌丞,脸上还带有一丝少年的青涩,与先前沈愿看见的那翩翩君子模样,不尽相同。
而在看到小沈愿抬起的脸时,莫凌丞手间一颤,沈愿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惊艳。
小沈愿似乎不想让来人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他接过他的手帕,道了声谢,便飞快站身一溜烟的跑走了。
画面又再转,沈愿觉得自己身子好冷,抬眼一看发现正身处在一座宫殿之前,四周寒风冷冽、侵肌刺骨,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地面屋檐皆是银装素裹,而他仍在跪着。
每次换镜头都是跪着也是够了,可这一次未免也太冷了吧,沈愿简直冻得瑟瑟发抖,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沈愿虽然只过去了一缕意识,但是原主身上的所有触感他都能体会的到,这种身临其境的滋味儿可把他折腾死了。
沈愿低头一看,心里有了数,现在的原主应当已经是少年了,我们姑且先称沈言之吧。
看这副身量,沈言之应当已过了束发之年,难道是被废了太子之位,心有不甘,故而跪在殿外相求?
可是依着原主的性子,这好像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沈愿记得原著中原主被废太子之位时,并没有过多挣扎,而是暗自隐忍,寻找一个翻身之机。
难道魏殊重生黑化后,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已经改变了原主原本的性格?
沈言之的身子都快支持不住了,可他仍旧在扛着,快要忍不住阖上的双眼,仍旧直直的盯着殿门,一刻也不敢懈怠。
眼前的殿门倏然被打开,一位年过半百的公公,躬身迎了过来:“太子殿下,您还是回去吧,陛下他不会见您的。”
“刘公公求你了,再去通报一声吧,叫父皇派人救救我母妃吧,她的身子就快支撑不住了。”
沈言之说着想给那公公磕头,却被那公公拦下了:“殿下您莫要折煞老奴了。哎……不是老奴不报啊,陛下他是铁了心不管不问了。还下了令说,若是我们谁敢派人相救,定会要了我们的脑袋,老奴也没有办法啊。”
刘公公欲言又止,只道:“殿下还是快些回宫,送瑾妃娘娘最后一程吧。”
沈言之仍旧执拗的叩着头:“求公公,求您想想办法,求您,求您了……”
刘公公摇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呀……唉,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刘公公俯下身,在沈言之耳畔低声道:“倘若太子殿下能找到当朝国师,或者他那个徒弟,他们善于岐黄之术,又善于炼丹,更是深得皇上器重,皇上定不会怪罪他们,兴许瑾妃娘娘还有一线生机。”
沈言之闻言眼眸一亮,道了声谢,刚站起了身,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沈愿再睁眼,终于不是跪着了,而是身在一处温泉当中,温泉不是很深,他坐在泉底还能露出一个头来。
此时温泉的热气贯彻他的四肢百骸,感受了方才那冰冷的触感后,面前的温泉简直是一剂良药,太爽了。
沈愿的意识享受的眯起了眼,无意间低下头,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丝·不挂。
沈愿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还身处在变声期的沈言之,发出了一声嘶哑又低沉的:“谁!”
沈愿吓了一跳,顺着沈言之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身穿亵衣,从暗处走出来手拿漆盘的莫凌丞:“言之,是我。”
沈言之舒出了一口气,他笑着道:“阿丞,你又吓我。”
沈愿一惊:这个忸怩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然而叫他惊愕的还在后面呢。
只见莫凌丞把手中放有酒具的漆盘,放到温泉边的石台上,接着便退掉了自己的亵衣,下了温泉。
他走到沈言之的身后,用长臂环住了他的腰,动作非常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沈言之转过身,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阿丞,谢谢你救了我母妃。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想好了,倘若有朝一日,我登上皇位,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即便冒着大不韪关闭后宫,受群臣谩骂,我也要与你一生一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