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信他!我知道这不是他做的。若是他想害人,又为何会傻到毁及自身?”司祺神情有些激动。
“我只是有些怕,我只是……”
“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还是在怀疑自己的内心?”沈愿抢话道。
“你……”司祺神情有些疑惑。
“人呐,总是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总是会逃避看清事情的本质。你极力否定他,不断伤害他,你是想用这种办法,告诉自己你是对的,你没有错吗?可你一边又不断的在否认自己,司祺啊……你还真是那种矛盾的人。”
“公、公子?”
沈愿扬扬眉不置可否。
须臾道:“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人并没有真正的善与恶,若是你敢于探索敢于发现,了解了他的本质,兴许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相比之下,误会放的时间长了,也许就不仅仅是误会,经过时间的打磨,它会成为一枚银针,扎进你的血肉,虽不会天天疼痛,却会在打雷下雨之时叫你苦不堪言。什么矛盾,说开了都不算矛盾,什么芥蒂,说开了就不叫芥蒂,你为什么不肯试着了解一下他呢?”
说着拍了拍的肩膀:“不过如今你终于肯信他了,倒是让我有些欣慰。加油啊少年。”
末了正欲走,又转了回来:“对了,不要告诉阿殊方才的事。我会找人替你们看着,有什么话和他好好说。还有……你一个御医还是个武林侠客,怎么能这么弱?就容着他们欺负你媳妇儿?惯的他们,悍将底下无弱兵,棍棒之下出孝子,我替你去揍他丫的!”
说罢,这回真走了。
司祺目送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他隐隐觉得沈愿好像有些变了,但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
直至下午笑意盎然的回到营帐之时,听闻了沈愿以一敌百,把百十个将士胖揍了一顿的消息,才觉出了他变在了哪处,好像更聪明,更彪悍了。
*
当夜,百里烜刚回到营地,便听闻了大晋遭遇蛇击的消息,立时赶去了晋国营地,想查看伤亡。
他前些时日,京中有要务处理,遂他便回宫中待了几日,也是今日才回来。
自然是没听说魏殊前来的消息。
魏殊本就打算派人请他,此时他不请自来,倒是省了一桩事了。
晋国营帐内,魏殊把军中将领齐聚一堂,派人好酒好菜的照应着,沈愿也坐在之下,百里烜则坐在了他对面。
“陛下可知晓那个消息了?”魏殊啜了口桌上的酒道。
百里烜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在沈愿身上,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但又想不起来,闻言顿了一顿,而后微微颔首:“自是听闻。”
魏殊看他看沈愿,以为他认出来了,面色略有不虞:“那陛下以为何如?可有疑点?”
“我觉得大可一信。”
“哦?怎么说?”
“匈龄这一任大王扶思,是个及其痛恨妖物之人,听闻他母后,当年便是死在一妖道之手,那是他一生中的阴影,所以我看此事不假。而且此人有一颗肝胆之心,恨极了宵小之徒,此番不惜与许国将领争吵,赌一时之气,退兵百里,以其之秉性,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显然是恨急了,我觉得值得一信。”百里烜道。
“不错。”魏殊颔首颇为赞赏,“陛下与我料想的一样。许国不除其之,必然是看中了匈龄军队的私矿,还有其手中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听闻他们锻造出来的兵器,锋利逼人,实乃鬼斧神工。”
百里烜扬扬唇角,拿起桌上的酒盏:“殿下既说此话,定是有所决断了?”
魏殊也端起酒杯:“孤所想,便是陛下所想。那便祝我们出手得卢。”
“旗开得胜,干!”
“干!”
第75章
下了晚宴, 魏殊回到主帅营帐, 甫一坐下, 想到夜晚之时,两人的眉来眼去, 就不禁怒火四起,手不自觉的向床栏砸去。
那个百里烜显然是已经认出了阿愿的身份,可阿愿不禁不避讳,还在晚宴结束之时,眼神闪躲, 拒绝来到自己营帐, 那神情就像做贼心虚一般。
他不是不信他,就是太窝火, 他也不知究竟是生谁的气。
气着气着, 他下了一个决定, 沈愿不是说人多眼杂才不与自己亲近吗?那就如他的愿, 他倒要看看谁先忍不住。
想到前几日的痴缠, 几乎都是对方主动, 魏殊心里就不由暗暗得意。他觉得肯定是沈愿先忍不住向自己开口,却没料到接下来几天, 他对自己仅仅恪守于礼, 从未越距半分。
魏殊本还有所在意,想捉住他问个清楚,可是终究忍了下来。
而接下来,繁忙的公务也使他没有闲暇之心想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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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 他与百里烜商量的事,已提上了日程。
匈龄本就是一小国,但因国之矿脉发达,手下又有制造兵器的能工巧匠,暗藏了不少兵器,又因国内有一直通许国和晋国的海域,善于水上作战,许国有所用之,所以先前才对其礼让三分。
但此时他们拉拢了齐国这么大一靠山,自然便不把匈龄这点小小势力放在眼里了,但也因水域一事有所忌惮,面上也不敢撕破脸。
面对匈龄大王退兵百里之威胁,许国也没有尽快作出答复,却没料到,一时的仁慈倒让魏殊这边钻了空子。
母亲离去之痛,便能让扶思做出如此极端之事,显然其心至情至性,乃一代贤王。
而既是一国贤王,定是以百姓为先,魏殊给了他最好的待遇,也给了他最高的保障,他自然也没有过多推脱,欣然受之。
如此,在面对许国派来劝说的说客时,扶思便没有再冷下脸,而是松了松口,为不引起以其怀疑,还向其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许国来使见他松了口,欣喜至极,便听从命令什么都应着。
毕竟在他们看来,到时晋燕两国一倒,再想收拾个小小的匈龄自然更不在话下。
*
而自从那日审讯过后,慕晗不仅没有被放出来,审讯营帐里,时不时还传出几声哀嚎,声音虽是好听,却凄惨至极,特别是深夜之时,那低低哭泣的声音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那位慕先生再也没有露过面,除了军师,也无人去探望,连饭食都是由军师的人送的,旁人自然见不得面。
众人都在猜测,慕晗就是许国的奸细,至于为什么不杀他,只是为了想得到许国那边的军情罢了。
可众人没有发现的是,沈愿的脸色也在一天比一天苍白,虽然用易容术遮掩住了,但偶尔脖颈上渗出的汗,都在证明着一件事——他很疼。
将士们经过这几日的休整,大多也都休养过来了。齐国那边也再没有给他们下什么绊子,一切极其平静。
魏殊白日在校场练兵,夜晚与几位副将和百里烜探讨军情,制定进攻计划。
他们打算兵分两路,一路与匈龄合盟,通过水路进攻许国都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另一路配合匈龄里应外合,闯入齐国营地。
但这一切的首要是,匈龄大王派去的刺客,刺杀成功了。
他们想要刺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懂得奇门巧术五行遁甲的怪异妖道。
而就在这一夜,他们已经制定好计划之时,他们晋国军队的营帐,也悄悄潜进了两位装扮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
但奇怪的是二人潜入进来,一不为杀人放火,二不为悄然偷袭,仅是悄悄潜入了审讯营帐,带走了地上那个昏迷着的人。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好似无人知晓,可在他们走后,一身青衣的身影,在营账旁悄悄出现,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情复杂,五指慢慢攥成了拳,嘴中低声呢喃:“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
齐国军师营帐内,男子身着一袭珠光宝绿的衣衫。皮肤冷白,五官俊朗,披散的长发之中掺杂了几颗银丝,可非但不显憔悴,还显得整个人妖冶至极。
他坐上床边,看着床上之人熟睡的模样,他勾勾桃唇,纤长的手指拂过他如墨的发丝,而又辗转,拇指碾过他白玉肌肤上的伤痕,看着踏上之人眉心皱了皱,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嘴角弧度也弯的更甚,直至那人睁开了眼,他才松了手。
把手上沾染的血放在唇边舔了舔,微微欠身道:“醒了?”
“莫凌丞?”他瞳孔渐渐睁大,想坐起来,转而又被疼痛束缚着躺了回去,“你怎么……”
“……想问什么?”莫凌丞一摊手,“想问我为何在这儿?还是想问你为何在这儿?”
他的声音句句透着疯魔,显然早已不是先前那位谦谦君子了。哦不,或许只是先前的他没有暴露本性罢了。
床上之人刚想开口,熟料莫凌丞却倏然情绪一转,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道:“言之,你可知我好想你。”
又倏而松了手,用变态至极的语气道:“如何?看到昔日如此犯贱的我有何感受,嗯?想嘲笑吗?笑啊!”
沈愿凝眉看他,淡淡开口:“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说什么?”莫凌丞一脸的不可置信状,“你问我,我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为何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变成这样都是被你逼的!也是被这世道逼的!我那么爱你,为了你,我宁愿放下一切陪你浪迹天涯,为了你,我情愿背上千古骂名,做一个不忠不义不慈不孝之人,而你呢?你居然想杀我,想掐死我,你有脸问我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