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怎可听他胡言?太医说他失明是因为被打,我已经诊出他是中毒。可见都是假话,他若是假装失忆,你岂非被糊弄过去了?”江了了恨恨道。
“他没有骗我,是真的失忆了。他从前最爱那些花鸟,也最讨厌吃蹄膀之类的东西。”
“这还不容易,这些都能装得出来。”
张子初听着这两人对话,心里有如打鼓一般,这简直是法院判决现场。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有什么恩怨,也等他复明再说。好了,不要说这么多,先让他把药服了。”
齐御风递了一颗药丸在他手里,又端来一碗水,眼看张子初服下,这才放心。
江了了见此情景,怫然不悦,只甩门而出,不再理会。
房间内静悄悄的,四周蝉鸣不绝,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说。
张子初如坐针毡,便支支吾吾的开口:“你是从何处拿到的解药?”他本以为齐御风不会那么在意他的眼睛,没想到还会带他来此,甚至拿到解药。
“这你就不用问了,总之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丝愧疚,但没有把话说下去。
“之前得罪过你,那这样我们也两清了。”张子初小心翼翼的把话抛出,心中暗自告求漫天神佛,保佑这事能就此了结。
“两清?”齐御风似乎有些呆住,随即又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语气中很不甘心,半晌方道:“你的眼睛既然看不见,在那宅子里多有不便,不如到我将军府住一阵子。等你眼睛复明,我们再做计较。”
听到他的话,张子初心中不免吐槽,住在将军府才是什么都不方便呢。纵然百般不愿,但也不敢直接拒绝,只犹豫着道:“这样打扰将军,在下于心不安。不若我明天就写一封信说自己得病,向吏部说明此事,随即启程回乡。”
“就算你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的榜眼,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吗?”齐御风的语气带着责备,似乎很是不悦。
张子初嘴角一抽,更加不敢接话,悻悻道:“将军所言甚至,是在下考虑不周。”
不知是他语气太软的缘故,齐御风沉吟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为难你。你在将军府会被尊为上宾,每日都有人小心伺候,比你现在那宅子要好得多。”
“那、那……我可以带上常春一起吗?”
“你很喜欢他吗?”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是觉得身边有一个相熟之人总是不错的。”他深怕齐御风误会。认为常春也和以前的他一般,在身边是暖床的。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又如何有相熟之人?”
齐御风的话一下子戳到重点,让张子初冷汗直冒,这人真是不好糊弄,一句话都不能说错。
他只好继续圆:“他、他好歹是我从老家带回来的,虽说他只伺候了我三年,但总比新伺候的人知道我的喜好。”
他现在的喜好必定和之前的张子初大相径庭,但眼下只能扯谎,不然一个人在将军府,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空气又陷入沉默,张子初不敢再开口,过了许久,不见他说话,不免怀疑他抛下自己走了。
“上次说的那个陈三月,是你的什么人?”齐御风的口气冷冷的,似乎满不在意。
“额,听常春说,这个人是从我小时候就伺候在侧的书童,但不知何故三年前离开张府,而后不知去向。我也不知为何,什么都记不得,却偏偏记着这个名字。想来应该与他主仆情深,故而我哪怕什么都记不得也还知道这个名字。”张子初内心拔凉拔凉的,这是什么修罗场。
“是吗?那我怎么听那常春还说,你失忆之前,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个名字?”齐御风的口气又变得阴恻恻的,和他刚醒来时一样。
张子初只好装无辜:“这……我也不知道。不然等回去以后,我细问常春。”
“不必了,你既然想要他陪在旁,那也由你。我先带你回将军府,再传话让常春把东西收拾一下也过来。”
齐御风说话间,已经把张子初背起来,直接向外而去。他竟不和江了了打招呼,这俩师兄妹也是古怪。
宽阔的背,让人很有安全感,折腾了一天,张子初疲惫至极,很快就闭上眼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赶紧自己被放到一张床上,四周有几个人,都是轻手轻脚的。
手掌碰到的棉被软柔无比,材质不是自己这几日睡的,想来已经到了将军府。他明知道这是来了狼窝,此时也顾不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他这么想着,却觉得一只手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之上,连忙继续装睡,但心中波澜万丈,是再也睡不着了。
忽然听得外面有人说话,齐御风连忙关上门走了出去。
张子初继续躺着装着入睡已深,却听得有一个人对齐御风道:“小风,你是真的疯了吗?为什么要答应空手接瑞王的暗器?”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过是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想要讨回面子。他的暗器也就这样,没有伤到我。”齐御风的话分明地气不足。
“你少糊弄我,以为穿了黑衣我就看不到你小腿上的血迹吗?”
“咳、咳……总之这事已经过去,你就不要再提。”
“不提也行,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把新科榜眼带回将军府?你不是和他不对付吗?”那个人又道。
“他因为我,中了瑞王的暗算,现在双目失明。不论如何,我总要让他复明。”齐御风的话很是恳切,不知来人是谁,让他这么冷冰冰的人也变得和颜悦色。
张子初听到这里,心中大惊,原来自己身上的毒是瑞王搞的鬼。仔细想想,那秦太医敢明目张胆对自己下毒,显然是受人指使。这京城之中,能使唤太医还有胆子坑齐御风这位大将军的,当然只有身为皇子的瑞王。
他忽然觉得齐御风并不如自己所想那么威风,一时之间心生同情,又不免怨念原主。这么情深义重的人,为什么要把他渣得自寻短见!
第8章
四周一片寂静,想来是怕搅扰他安眠才把人都安排开了。张子初心知陈三月对原主的恨不会那么快就消失,自然也不指望他真会奉他为上宾。他夜里起身,只觉得口渴难当,也不想喊人来。
毕竟他只是在将军府暂住,何况齐御风那些部下都知道他不待见自己,想来他府里的人也会知晓。如今他双目不能视物,这群人想要穿小鞋真是再容易不过。何况他记得在古代,残疾之身是要受人指指点点,甚至于被认为是不祥之人。
他虽然没有残疾,但在不知事情原委的人看来,和普通的瞎子也没什么两样。虽然他考取功名,但在这显赫的将军府里,也不过是一介书生。
他好容易摸到地上的鞋穿好,也懒得扯那些繁重复杂的衣物,只一身中衣就蹑手蹑脚的站起。
因为四周一片黑暗,他走得极慢,生怕磕碰到什么东西,好容易摸到桌子边。这茶水有些凉了,但眼下也顾不上这许多,只胡乱倒了一杯,也不知洒了多少在桌子上,总之满手都是水。
张子初喝完了水,便偷偷摸摸的走回去,没想到一时走错方向,竟是撞到墙壁,还碰翻了旁边的凳子。
他顿时缩手在旁,见没有动静,确定屋里屋外并无半个人影,这才慢慢摸着回到床上。他一路摸着桌椅,手也跟着干了,没想到中衣的衣角竟在刚才有些沾湿。
这下有点尴尬了,这不好差人去换一件中衣,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没穿越过来之前,每逢夏天独自在家,就穿短裤打赤膊。思来想去,他决定裸/睡,把中衣脱了当枕头,这样明天早上起来一摸就能知道。
幸好他有认床的毛病,这将军府的床哪怕比自己的床舒服百倍,也是睡不踏实。这样的话,明早定能及时醒来。他实在怕了齐御风忽然出现在旁的毛病,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弱鸡,决计反抗不了他。
虽然张子初总在心里念叨这是一个受,不要担心他有不轨举动,不要在意他的一切,但他总是感到不安。他一直希望能在混乱的同志世界里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可不想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被人摧残了。
齐御风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了,根本不是一个受应该有的。
张子初记得原文里他重生以后就转攻了,但这种事他相信完全是原主在气场上没有压住他的锅。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终究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穿好中衣,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公子,您醒了?早膳想吃什么,厨房还在等您示下呢。”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身边还一个人都没有,怎么现在这屋里好像有不少人。
虽然一个个听着大气也不敢出,但他还是能听出这屋里不只两个人。尤其这说话之人的语气显然十分恭谨,甚至有些畏惧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这屋里现在有几个人?”他决定先问清楚状况再说。
“回公子的话,这屋里有四个人,小人霜降,是这屋的总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