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走吧。父神最宠我了，不会怪罪的。”鱼尾少女如此说着。
“是你救了我吗？”凝素抚摸着嘴唇，惊异于自己可以在水底呼吸。“请您带我去见河神吧。”
作为河神的弋秦，极度无聊地甩着有着黑色鳞片的鱼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愚昧的人们开始祭祀少女，弋秦对这些个少女可没任何想法，但是他的便宜女儿弋淼就不是如此了。
作为世界的主角之一，弋淼爱上了人类的少女。她每天小心地浮上水面，只为了看凝素一眼。但与人相异的外表，预示了她无法得到人类的喜爱，更何况是女子之间违背人伦的爱情。
“父神，我能不能……”留下凝素。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弋秦回答。
不是第一次遇见凝素了。弋淼曾与她相遇相知相爱。时光飞逝，容颜易老。她们在世人厌恶的眼光中，拥有了彼此。但老去的凝素在弋淼的怀里，眼中依旧如初见那般干净。
每一次相遇，都那么惊心动魄。
“我爱你啊。”
却只能看着你被时间无情地吞噬。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已经没有力量去护着她转生了。”
“一次也好。父神，这一次我会随着她一起死去。”弋淼心甘情愿地伴随着凝素死去。而弋秦所要做的不过是，在一边安静地吃狗粮，然后愉快地收割了世界。太划水了，弋秦无聊地想着。
凝素被弋淼带到了弋秦面前。在弋秦的威压之下，她忍不住跪倒在地，脊背却挺得笔直。凝素抬起头看见了河神墨玉般的眼睛。
“凝素么，今年会风调雨顺的。”留下一句话，弋秦眼神示意便宜女儿把人带回去。
“爱啊，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弋秦修长的手指在鳞片上敲击。黑色的鱼尾散发出光泽。
大概吧。
蓝色的花在弋秦的灵魂的一角之中摇曳。弋秦偶尔也会照料一下。
“你不会痛苦吗？摧毁一个又一个世界，为了自己的利益，扼杀了新生世界的未来！你觉得主角很廉价吗？对他们的付出和呼唤不屑一顾？！”不记得面容的触碰到世界权限的路人，发出怒吼。
痛苦吗？内疚吗？在某个寂静的夜里为此感到悲伤和后悔吗？至少弋秦不会有这种情绪，最多是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他从不认为那些心甘情愿地交出世界权限，背叛了世界，帮助他获得能量的主角很廉价。从来不这么认为。
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被世界的意志环绕。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他曾在春日途径鲜花的绽放，在盛夏遇见过倾盆大雨，于秋日伸出双手接住凋零的树叶，也曾在凛冬倾听雪落的声音。被世界所爱的他，曾经遇见过许许多多的人。
但最怀念的还是在盛夏的午后，安静地坐在树荫下，他看着远方的少年从田径场上奔来，带着热气，空气变得焦灼，发酵成一种粘稠的，甜蜜的独属于青春的味道。
“我喜欢你。”
仅此而已。
就算之后，背叛了世界的■■■，站在世界的对立面，倾听着世界发出痛苦的哀嚎，也无法否认曾被他自己的世界给予最美好的祝福。■■■被世界爱着。
弋秦露出笑容。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最初的世界吞噬掉。
二十年之后。从人类社会归来的弋淼，抱着凝素的尸体。凝素依旧穿着鲜红的嫁衣，她死时，嘴角含笑，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结束了。”弋淼温柔地注视着凝素，这个与她爱了几世的少女。
“父神。请把我们葬在一起。”弋淼的气息逐渐衰弱，用尽最后的力量化成一尾暗蓝色的鱼，沉睡在凝素的怀里。
“我要和凝素一起死去。”
世界的主角失去了继续的想法。
于是轮回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划水真快乐
☆、人鱼Ⅰ
这一世，弋秦是条人鱼。
并非是类似于童话故事《海的女儿》里面讲述的无害天真的人鱼，也不是像上个世界那样能够呼风唤雨的河神，更不是像海妖一样有着动人歌喉魅惑力量，热衷于引诱人们葬身大海的凶残人鱼。
而是一种，上半身是男性身躯，下半身是鱼尾，有着类似于女人子宫的器官，作为为了人类继续繁衍而被人为改造出来的美丽却娇弱昂贵的商品。
大概四百年以前，人类世界突然爆发了一场灾难，全球大部分人类女性死去，仅存的女性只能生育男性。世界上的女性逐渐消失，人类失去了繁衍的机会，一代代人被时间吞噬，逐渐苍老，死去，化为一抔黄土。
整个世界似乎失去了活力，终日弥漫着苦涩与绝望的味道。
直到一种特殊的基因被科学家发觉。科学家们发现这种基因与人类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甚至某些特殊的人的身体可以接纳这种基因，获得生育能力。这种奇特的基因又被命名为“人鱼基因”。
于是，全球疯狂。曾经被废除的死刑重新被搬上提案。死刑犯被强制削断双腿，为了嫁接人工培育的鱼尾，进行基因改造。当时的技术极度不成熟，死刑犯一度面临不够用的情况。被施行改造的人当然有不甘，怨恨。于是科学家们想出来一个更完美的计划，破坏他们的思维能力，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一件完美的商品。
人鱼基因一代一代地传递下来，但可惜的是，人鱼生育的人类全部都是正常人类形象，而并没有人鱼。于是，人鱼改造的实验一直没有停止。再后来，一群与人鱼产生真正的爱情的人类，反对“破坏思维”这项违反人伦的措施。开始与坚持“商品人鱼”政策的人类开展了长达一百五十年的斗争。
最后，两方不得不妥协，把“破坏思维”改成了“清除记忆”。
弋秦漆黑的长发如海藻一般在巨大的人造水池中飘动，极其漂亮的黑色鳞片发出金属的光泽，纤细的身躯套着人鱼专用的半开衣裙，显得既纯洁又魅惑。
这是一个人鱼养殖基地。作为一件昂贵脆弱的商品，这里的人鱼每天要面临着各项检查，最重要的是检查生育功能是否完善，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使人鱼能够进行繁衍后代的任务，成为商品摆上货架。而顾客则是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或者在某方面有惊人的成就，再或者有巨大财富的人。
弋秦甩着尾巴，靠在水池边缘，吃着工作人员送来的熟食。虽然是人鱼，但有着娇贵的胃的他的食物精致到能够让穷人倾家荡产。
脑海中关于身体的记忆支离破碎，只记得一个男人得意的笑容。
“为我顶罪吧。父亲大人生前最宠爱的你啊，现在真是可怜。”那个看不清面容男人发出嘲讽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了。
弋秦百无聊赖地趴着，尾巴一下一下地甩动。人鱼同伴们嬉笑着比较着漂亮的鱼尾，笑的天真无邪，渐渐靠近了弋秦。一个有着银色鱼尾的漂亮少年恶作剧般抱住弋秦的腰，一个后仰把弋秦拽进了水中。
“一起来玩嘛，十一～”银色鱼尾的精致少年笑嘻嘻的，绕着弋秦转圈圈，淡蓝色的衣裙肆意地飞舞。“你的尾巴超漂亮哒～”
“不要。”弋秦甩开乱摸他尾巴的手，“不想动。”
“诶？那我们去晒太阳吧。我为你留了一个好位置呢！走嘛走嘛～”银色鱼尾的少年不依不饶地抱着弋秦纤细的腰肢。“我带你游过去呀。”
“十三！走吧，十一不愿意就算了嘛。晒得暖洋洋的最舒服了。”一个红色鱼尾的少年鼓起脸，火红的长发像是跃动的火焰。
“好啦，十五。我马上把十一带过去～十一，走嘛～多运动对身体好呀。”
“啊，对了。导员们说晚上有大人会来探望我们呢。真希望能够被大人夸奖啊。”
人鱼们从改造成功那一刻起，便会被不断灌输繁衍的义务，一切以将来的大人为中心。不停地被灌输着和人类男性之间美好又幸福的故事，被大人夸奖是每个人鱼感到最快乐的事情了。人鱼们向往着只属于自己的大人，期待着自己成为故事的主人公，被大人赋予名字，在此之前人鱼只有代号。
迷糊地被十三从人工太阳下带回来，被导员打扮了一番，弋秦才揉揉眼睛清醒了。
“十一～这件小裙子好不好看！”十三兴奋地转圈，他穿了件粉蓝的裙子，银蓝色的长发被粉白色的珊瑚束起来，可爱地飘动着。
“还行。”
“哎呀，大人来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不错，都很好。”一个穿着皮肤的青年走入，他棱角分明，抿起的唇总带一丝冷酷。
“大人。这批人鱼快要成熟了，您看……”
“嗯，很好。不过，上头来了命令……”
“这……”导员露出了难看的笑容，“您看，我们养殖基地也……”
“不会少你们的经费的，新的一批半个月之后就会到。上头要求的不多，只要两只，其他的都可以按照原计划出售。你要知道，能够接触到上头是多大的幸运……”
“好，好吧。”导员面色难看，却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知大人要哪两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