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云白挑眉,“王爷亲自在这里等着微臣,臣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皇家的马车华丽奢侈的很,盛余祉侧卧在里面,见危云白进来也不变个姿势,“你应当看见刚刚进去的人了吧。”
危云白点点头,“能上京告御状,这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恐怕又要惹起圣怒,牵连不小。”
盛余祉嗤笑一声,悠悠坐起,挨着危云白道:“看你小子长的好看,本王就在这给你提一个醒:该拿的不要拿,不该收的也不要随便收。”
危云白面色不变,“多谢王爷指点。”
“呵,嘴上说着多谢,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盛余祉又躺了下去,“行了,趁早回府吧。”
穿着青袍的翰林院修撰掀开车帘,背后一声幽幽道:“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危大人。”
危云白动作顿住。
“危大人身上用的是什么熏香?要是可以,能否遣人送上些许到承亲王府?本王闻着着实好闻。”
帘子扬起放下,盛余祉猛的窜起来,拉起车窗上的一角帘子,从缝隙中看着危云白从马车旁走过,直到见不到人家人影了,他才惋惜着放下。
“来人,走吧,跟着本王再进宫一趟。”
见见皇兄怎么发怒。
……
宰相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低阶官员的还是如常,官位高的那几位虽说还是说说笑笑一派正常,但眼睛看到了宰相这里,总是有些闪躲。
朝廷早就不是谁的一言堂,宰相今年已经六十有三,比危将军、刘大人要大上有十多余岁,他们三人彼此制衡,谁也讨不得好,只是他在走下坡路,另外两家却在稳步上升。
家族,家族,当然不是只看当辈人,还有下一辈、下下辈,可惜他已到花甲之年,又疲于攻心,精力已经不足壮年,更重要的是下辈还没有能保守家业的人才!只能争口老气,憋着给下辈再加些筹码。
宰相一个恍惚,就不由自主的想了许多,恰好这个时候危建同进了大殿,他笑笑迎上去,“危大人。”
危建同看着他回道:“哎呀,郑大人,你今日来的可真是早啊。”
“人老了,就睡不着了,”宰相道:“我今日上朝来总感觉同僚们有些不对,危大人,你是否知道什么风声?也说来让我这个老家伙做好准备。”
考验演技的好时候,危建同瞪大眼睛,惊讶道:“什么风声?老夫怎么不知道!”
“哎,刘大人来了,”指着后面的刘大人,危将军道:“咱们去问问他,这老东西耳朵灵的很,必定知道一些什么事。”
宰相被拉着东跑西跑,还没上朝就喘了起来,腰疼腿疼的受不了,还什么都没打听到,眼见着上朝时间到了,危建同和刘大人才见好就收,“快回吧,郑大人,皇上快要来了。”
宰相是百官之首,他站在最前面,这次早朝从开头开始就显得古古怪怪,气氛也倍感沉闷压抑,待早朝该禀告的事情都禀告完了,恒元帝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人没禀?”
没人说话,鸦雀无声。
宰相早上就感觉古怪,这会儿心中却猛的加速了起来。
高坐上位的帝王威严的看了底下的臣子一眼,“你们没有,朕倒是有。”
宰相心中一揪,不详的预感袭来。
“宰相大人。”
宰相匆忙跪下,“老臣在。”
皇上冷冷看了他半晌,忽而从上面扔下一叠奏折,打在了宰相的身上,“你还是百官之首!朕还赞你是百官楷模,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搜刮民脂民膏、罪不可赦的事!”
如晴天霹雳!
宰相抖着手翻着奏折,不过三爷,已经快要晕厥,“陛下、陛下!臣不知啊!臣是冤枉的啊!”
恒元帝身旁的太监高声念着奏折上的文章,“山城数万里河山不知上有皇帝、天灵,只知上只有郑家遮天蔽日……侵占农田,强抢民女……路有百千饿殍,县官知府对郑家行大礼,如见帝王……护河城中日日夜夜有哀嚎呜咽,河底的尸体随处可见……山城已不是皇家天下,而是郑家天下,郑大人,你该当何罪?!”
宰相在半途已经撅了过去,太医从偏殿跑出正在唤醒。
朝廷百官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可能?!
宰相怎么能这么大胆!
而且这种蠢的事,再贪的人也不敢去干,宰相图的是什么?
他是要牵连九族,砍头落地啊!
太大胆!太蠢了吧!
第77章 帝王家(7)
宰相一夜倾倒!
三族以内上上下下, 老老幼幼全部当街处斩,牵连官员十数人罢官流放, 山城郑家同官员无一幸免。
宰相难扳, 但这回没救了,太蠢、太胆大包天!
京里的官员人人自危, 连游街闹市的纨绔子弟也被禁足在家中,一时间风云突变。
宰相当然是聪明人, 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他聪明, 总有人在身后拖他后腿。
山城距京城远到对平民百姓来说就是两个世界, 山城郑家的主家人是宰相的远方亲戚,曾有幸来京城拜访过宰相一会, 那是在宰相的五十岁大宴, 他被繁华迷了眼,然后要了宰相的折子,大着胆子在山城当起了土皇帝。
未开化的人眼前只有这一分三亩地, 他眼里只能看到金银金银, 每年送到京中的礼品都重的很, 宰相也问过几句, 但他怎么也想到不这人是多么大胆, 只当是仗着他的名头收些小恩小惠,就更加壮大了山城郑家的胆。
这对宰相来说确实冤, 但冤的应该。
家事都把握不当, 还想在政事上有大作为?
虽有很多人替宰相可惜, 但这对天下有好处的事怎么也不能说出可惜二字,他们也不敢说,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府上,都是感激涕零的感谢皇上为百姓着想,手刃了一大恶人。
不管他们如何,恒元帝和承亲王是实打实的心情愉悦。
“皇兄,你不知道我们的人从那山城郑家府里抬出了多少车金银珠宝,”盛余祉坐在椅子上啧啧啧啧,“莫约还得过半个多月才能运到京城,快马加鞭送信来的人那副样子真是让弟弟笑了许久。”
恒元帝,“胆大妄为。”
盛余祉脚尖一翘一翘,不以为然,“也蠢的很,宰相想必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栽了,死了也是大恒朝大大的污点,但国库如今也充足多了,也要多谢他们这么蠢,拼着命拖宰相的后退。”
他孜孜不倦的说着,恒元帝处理着政务不回一句也不影响他的兴致,外头有人进来汇报才打断他,“陛下,危将军来了。”
这两日政务太多,恒元帝没时间见危建同,危建同也借口身有微恙,他怕被牵扯,恒元帝索性等到今日才召他过来。
恒元帝,“让他进来。”
承亲王挑挑眉,“皇兄,我在这坐着不要紧吧。”他倒是想听听皇兄和危建同这老家伙谈些什么。
恒元帝可有可不无,危建同就过来了,他给皇帝行了礼,又看向承亲王,“王爷也在?”
盛余祉站起,笑道:“来和陛下说说话罢了。”
危建同笑眯眯的再转回去,“陛下今日唤老臣来这是何事?”
恒元帝看看他,“赐座。”
等他们都坐好了才说道:“危大人,若朕没记错,你是想让你的大儿子外调。”
危建同神色一动,“是,陛下,老臣家的大儿学不成武不就,与其留在京中惹人笑话,不如趁着机会把他外调磨炼几年,就指望他能明白世间艰难。”
盛余祉心中小九转来转去,“危将军,危高畅还叫做学不成武不就?你太过谦虚了。”
危建同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并不说话。
他这幅作态,让人问都没发问。
恒元帝道:“朕允了你。”
危建同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陛下!”
“朕体谅危大人一片舔犊之情,北方太过苛刻,恰好山城腾出了许多空缺,就去那吧。”
危建同,“……臣叩谢皇恩。”
心中咒骂:这该死的宰相老东西!
先前就北方的空缺最为合适,官职不大不小,握在手中的都是实权,只要皇帝同意,十之八九就会调到那里,谁知会出山城这事!
说完了这件事,恒元帝话锋一转,“危翰林可有定亲?”
“?”
危建同有些懵,老老实实回答:“小儿未曾定亲。”
“爱卿与刘大人之间向来渊源颇深,朕听闻刘家四小姐贤良淑德,相貌才情具得,”恒元帝淡淡说完这句话,“朕做主给危翰林与刘家四小姐赐婚,待时间到了,危、流两家也能结秦晋之喜。”
“陛下!”
危建同大惊,“不可!”
“哦?”恒元帝眼神微暗,定定注视着危建同,“危大人觉得不好,是刘四小姐不好,还是朕赐的婚不好?”
咬牙,危建同道:“臣不敢!”
“只是、只是……”
只是刘家四小姐再怎么优秀,她如今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娃娃,要是真赐了婚,二儿子至少要等她六年!六年!这怎么等得起?
更重要的是,刘府四小姐天生体弱多病,是靠着药吊着一口气,每年寒冬都过的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人就没了……她不一定能撑上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