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伏在案上,手撑着头,痴痴看着红衣宰相,撒娇道:“老师老师,你给我弹首曲子好不好?
“要听什么?”
“凤求凰!”
手微微一顿,接着便行云流水般抚起琴来。
琴声婉转连绵,如鸣佩环。
小皇帝却只眼巴巴地看着身前人,倒辜负了这般好琴声。
琴音方结束,小皇帝就开始大肆吹捧,“老师,你弹得真是太好听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清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陛下可知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小皇帝一愣,“不是凤求凰吗?”
清平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上写下三个字,“是将仲子,陛下明白了吗?”
小皇帝嘟起嘴,“什么将仲子呀,我都没听过。”
清平摇摇头,一边在她手上划着,一边念道:“将仲子兮,无逾我墙,以前教过陛下的,您忘了吗?”
“我忘了嘛!”小皇帝委屈巴巴,“朕……朕日理万机,当然不会记得这种东西!”
清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拿小皇帝没丝毫办法。
贾进忠一旁看了却很开心,皇帝越不学无术,他越是如鱼得水。
最后小皇帝非要用琴相送,说什么以琴喻情,聊寄相思,清平被她缠得无奈,只得应了,让小太监背着琴一路送到了广成门。
和顾西月在一起时她并不觉得累,可一进了轿子,整个人就如失了水的鱼一般,蜷成一团,一手紧紧攥住胸前衣襟,苍白的手背上青筋迸出。
她大口地喘着气,凤目低垂,眼中失去了神采。
墨砚候在府门口,已等候多时,一见那青绿小轿悠悠过来,忙嘱咐下人去热好饭菜。
轿子停下后许久不见动静,墨砚凑近了,躬身问:“大人?”
无人应答。
她一时慌了神,伸手想去掀开帘子。
一只比玉石更要苍白的手从中伸出,按住了她。那手冰凉刺骨,让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清平缓步从中走出,淡淡道:“里面有架琴,放到我卧房去。”她顿了一顿,忍不住又嘱咐,“仔细点,别损伤了。”
两月过后,二十辆制作精良的军舰沿海道往南。
云帆远去,乘风破浪。
清平眼中露出一丝欣慰,道:“海线安宁,从此可守。”
段询笑意吟吟,“多亏了忧国忧民的左相大人。”
夕阳西下,余晖洒于海面,水波粼粼,如盛一川碎金。
清平一行人正准备折身离开港口,她抬头见段询不住朝墨砚眨眼睛,不由有些好笑,“要幽会自己寻个地方去,别当着我的面卖弄。”
墨砚红着脸,瞋了段询一眼,低声说:“大人,您说什么呀。”
“你们平日见面也不多,今天难得有空,就一起聚聚吧。”清平目光落到她头上的簪子上,摇了摇头,“不然我一上朝就遇到一个思念成疾的,一回家又碰见一个药石无医的,唉……”
墨砚臊得满脸红晕,段询倒是乐呵呵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师妹真是大方,那今天砚儿就归我了!”
清平点头,“你们随意游玩,我自己回去。”
她没有径直回府,反而在洛安街头漫步而行。
行人熙攘,车如流水,若非阉党乱政,也是盛世之象。
这些日子贾进忠几番想寻他们的麻烦,却被他们一一化解,但是现在形势,总归不利,也不知何时能觅得良机。
“昔日曹公进九锡,今朝假王欲受禅……”
一声稚嫩童语将她从沉思中唤回,清平驻足细听,愈听心中愈惊——这分明是在骂贾进忠,而且桩桩罪状,清数得明明白白。
“这首歌你们从哪里学来?”她冲过去颤声问那几个小童。
“我也不知道呀,这几天大家都在唱,姐姐没有听过吗?”
清平冷汗如潮,急忙往回奔去——她得赶紧去找段询。
他们的机会还没到,但是贾进忠的机会已经到了。
第18章 我的丞相啊
这些日子她与贾进忠一直暗暗博弈,但到底没有撕破脸皮。明德书院光照天下士子,贾进忠不愿被天下人谩骂,至少明面上要有个好名声。
于是他们间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在没抓到把柄之前,贾进忠不会轻易动手,她之前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这点。
但如今一切却变了。
歌谣细数贾进忠罪状,字字砭骨,句句诛心,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将他们之前的平衡捅破。
图穷而匕见,只是献图的不是她,也不是贾进忠,而是藏在暗处的第三个人。
清平没走多久,正遇上墨砚白着脸跑了过来。
“大人,”她一见清平,泪就流了下来,“刚刚突然冲出一伙龙武卫,将聆书抓走了。说他滋谣造反,扰乱圣听。”
西靖律令中,造谣惑众的罪名,可大可小,全凭大理寺与刑部评判。
但是大理寺和刑部全在贾进忠手中,还有龙武卫……龙武卫既然出手,说明贾进忠已不会善了此事。
朝中大臣太多与贾进忠有利益勾结,为了自身,他们也会听令于他。
“备马,我进宫面圣。”
见小皇帝也许用处不大,却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破解之法。
若非依靠外物,蜉蝣如何能撼动大树?
骏马如电飞驰,直奔广成门。
“大胆!至宫门还不下马!”护卫持枪立在门口,枪尖朝前,想把这胆大包天的不速之客给挑下马。
可未曾想马上之人一个折腰,侧身贴在马背上,一把就夺过了他的枪。
“大胆!射箭!”他刚想下令,却被一个老护卫拉住,“你疯了吗?没看见那是左相大人?左相可以在宫中驰马!”
新来的小护卫呐呐,“可是她持械入宫。”
话音未落,枪如寒星,直直朝他飞了过来,插在他的脚旁。
小护卫低头一看,额上顿时冷汗涔涔。
长、枪入地三寸,脚下青石地板上布满了蛛网一般的碎痕。
马上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冽如冰,如同地府修罗。
“谁……谁说左相是个文弱书生?”
清平一路驾马至金龙殿附近,下马后问了太监,才知小皇帝此刻正在菡妃的寝殿寻欢。
小皇帝性荒淫,好女色,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恋慕老师,可后宫的美人一个也不少。其中菡妃便是最得宠的一位。
菡妃气质超群,如亭亭菡萏,遗世独立,与原主有七分相似。
去金龙殿中扑了个空时,清平已知不妙。她纵马进来无非是想赶在贾进忠反应过来之前见小皇帝,可如今……消息恐怕已经传到贾进忠那儿了。
太迟了。
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压顶,冷风骤起。
宫人见左相面无表情地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前面,素衣白裳被风吹得猎猎,而她亭亭而立,风骨卓然,像极了一朵遗世的莲花,于是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左相转过头来,惨白的面庞在黑暗中愈发刺目。
“菡妃在何处?”那声音冰冷入骨,还莫名的带几分苍凉。
宫人缩缩脖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在中宵殿。”
清平提步缓缓朝后宫走去,“我去寻她。”
她没有再骑马,已经没有必要了。
但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也必须要为之 。
中宵殿里,灯火通明,小皇帝枕在美人身上,手里拿着一盏盛满葡萄酒的夜光杯,双目微眯,颊上浮现微醺的坨红。
她摇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其中鲜红如血的酒液轻轻晃动,微微勾起唇,“老师,你的血是不是也这样的漂亮呢?”
身后的女人幽幽开口,“陛下,您又在胡闹了。”
她的声音清澈动听,有如空谷幽兰,而最后一字又拖得略长,总让人有种温柔的错觉。
若清平在这,定会发现菡妃面貌虽只有七分像原主,可声音和语调,竟是一模一样。
“叫我月。”顾西月轻抿一口葡萄酒,樱唇被酒液晕染,透出艳丽而颓靡的气息。
“月……”
顾西月突然色变,猛地起身,将她踢倒,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名讳?”
菡妃伏倒在地,面上却毫无惧色,“我本就不是陛下心上之人,在您眼里,自然也不是什么东西。”
顾西月却笑了,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不是长得最像她的一个,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最宠你吗?”
她凑近,嘴贴于菡妃耳畔,吐气如兰,轻轻说道:“你们身上有种很像很像的东西,让我,又想拥有,又想毁灭。”
清平赶到中宵殿,却被拦在了殿外。
“劳烦传信陛下,我有急事要见她。”她朝守在殿外的小太监说,可话未说完,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什么事这么急啊?左相大人。”
贾进忠从殿内走出,阴恻恻地看着她。
在他心里,清平便是撰写歌谣的幕后之人,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她的同党。
既然彼此撕破脸皮,那就不要讲什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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