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远远便瞧见站在洞口边裹成球的小雌性,几个起落跃上三层,抖去一身积雪,“阿翼,宁,我回来了。”
“哥,粥还热着,快吃快吃。”白翼捧起热腾腾的瓷碗,“哥,别看了,宁吃过啦。”
收拾洗漱完毕,白翼照例烧一大石盆加了生姜和火咬儿的热水,宁淼舒舒服服泡脚,“阿翼,冰哥,你们也来泡会。”
白翼搬好石凳,老实不客气脱掉靴子,一双大脚伸进石盆,“宁,真别说,大家时常泡一泡脚,生冻疮的人减少很多呢。”
水很烫,宁淼耐不住,泡一会就把脚搁到白翼脚背上,缓过劲接着再泡,“冰哥,找到东西了吗?”
三双脚占领石盆,活动空间变得狭小,难免会互相碰到。
白冰盯着小雌性红红白白的小脚丫,眼里的幽光深了几分,“嗯。”
宁淼忘记脚还在石盆中,高兴地站起来,身子一晃直直倒向白冰,雄性兽人强健的臂膀轻而易举接住娇小的雌性,“宁。”
白翼见状笑道:“哥,宁有时候就呆呆的,不好好看着不行,你抱着他呗,不然一会又要摔。”
宁淼大窘,“阿翼,别胡说。”
白冰的动作更快,左手在宁淼腰间轻轻一带,“好。”
被钉在白冰腿上,宁淼哪里坐得住,正准备起身,身后男人的双手环过来,十来根黑色羽毛在男人手中十分显眼。
“宁,你看,这就是大鹏的羽毛。”
宁淼拿过一根察看,浑然忘却目前的姿势有多暧昧,背部抵在男人的胸膛,热力传导,指尖似乎都暖了。
……
“哥。”白翼瘪瘪嘴,“水冷了,去床上吧。”
大鹏的羽毛呈灰黑色,羽根银色,九根外羽长而宽,五根窄一些,应该是纤羽。
羽毛在宁淼的认知范围内,轻盈柔软,手头上这些却完全相反,钢铁般坚硬,刀片般锋利。
这玩意,难怪白翼说木矛捅不动。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宁淼连什么时候被抱回被窝都不知道。
“宁,宁,也让我抱会?”
白翼抢过羽毛,吸着鼻子委委屈屈,“哥都抱你好久了。”
宁淼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挪出白冰的怀抱。
顺其自然吧,宁淼鸵鸟的想。
白翼终于抱得美人,两眼弯弯,“哥,过会让你。”
宁淼怒,“说正事呢,别闹。”
“统共只寻到这些。”白冰怅然。
二十年前,活祭大鹏成为禁忌,一切有关的东西被视为不祥,全部埋进盐洞后面的土沟。
宁淼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冰冒着风雪连着出去三日,总算带回有价值的大鹏羽毛。
“宁,也给我看看。”白翼随手取过一根羽毛,在手里掂掂,“倒蛮轻的。”
“对啊,质量和密度不对称,哼,真相只有一个。”宁淼一拍脑袋,“嘿嘿,哥可是当年算过上千次空心球体积的物理课代表。”
“宁。”白翼一点没听懂自家小雌性的话,但被夸奖了是肯定的,颊上三条白纹浮现出得意的弧度,“你想到办法啦?”
光明就在前方,可该如何打破最后一道障壁,高中时代一遇到难题,宁淼冥思苦想咬坏了几十支笔头,这会习惯性咬住黑羽尖,“黑羽外表太硬了,怎么破?”
“呸呸呸,什么鬼味道,好苦。”宁淼吐吐舌头,旋即呆住。
但凡北方长大的孩子,小时候都玩过一个无聊的游戏,大冬天,几个小伙伴一起,舔篮球架,舔铁栅栏,嘴皮舌头并不会像南方人想象的那样,可怕到被撕下来。
如果你舔过那玩意,你一定知道,零下二三十度的铁,是甜的。
宁淼大胆推断,如果黑羽不是铁,那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会是这个味道,刺激,苦涩,宁淼闭上眼,脑内高速运转,没错,是熟悉的味道,快搜索,味蕾的记忆。
大三暑假,跟几个师兄一起穷游西藏,去往林芝的途中,车没油了,老司机将备用的散装汽油扔给自己。
利用虹吸原理前,宁淼被迫对着塑料管子来一口,后来这成为自己吹牛的一大谈资:不服啊,小爷可是喝过汽油的人,有本事,你走一个瞧瞧。
“冰哥,大鹏只会在雪月袭击部落对吗?花月金月从来没出现过对吗?”宁淼一把拉住白冰的手,急急求证。
“嗯。”白冰回答。
“阿翼,火,给我火。”宁科学家激动得声调都变了,“快去弄啊你!”
白翼赤脚跑去生火,宁淼等不及,白冰快速用兽皮将心急的小雌性裹成个毛粽子,连人带被抱到山洞口。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拿起黑羽的手还是有点发抖,宁淼自言自语:“稳住,咱们能赢。”
火苗卷上黑羽,一团小火球腾的燃起,眨眼间坚硬如铁的黑羽就化为灰烬。
二氧化硫的气味弥漫开来。
“阿翼,冰哥,我想。”宁淼的眼睛在暗夜中闪闪发亮,兴奋到整个人放光,“我找到对付大鹏的办法了。”
强大的自信和喜悦让身边的两个男人移不开视线。
白翼不自觉艰难吞咽一下。
“老公,你真好看。”
困扰多日生死攸关的难题解开,宁淼喜不自禁,从兽皮粽子里爬出来,抱住白翼的脖颈,狠狠亲了两口。
“古有周公谨火烧赤壁,今有宁淼烤鸡翅,阿翼,哥罩你,帮你报仇,弄死那些坏鸟。”
白翼哪扛得住自家软软香香小雌性的主动撩技能,秒秒钟神魂颠倒,不管不顾大手一扯,将人拉进怀中,一点容不得逃窜,攫住宁淼的下巴,强硬顶开牙关。
兽人的舌头很粗糙,呼出的气息却干净清冽,带着淡淡的艾草味,上腭被粗暴刷过,电流直窜脚心,宁淼软了身子,抵在男人胸膛的手欲拒还迎。
草,现场观众还在呢,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宁淼急喘着推开白翼,白净的小脸因为缺氧红通通的,“阿翼,等一下。”
“小翼。”白冰的声线难得低沉,暗含警告意味,“宁,会冷。”
第二十六章 兽人,永不为奴!
白翼丝毫不见窘迫,反倒故意耷拉两道栗色眉毛,一句话萌出三个弯,“哥,小翼想要嘛~~~”
话虽如此,手脚却一点不含糊,迅速将宁淼送回被窝。
“宁,你是说,用火?”
“嗯,冰哥。”宁淼想了想,尽量形象地解释,“大鹏的羽毛上面,覆盖着一层特殊物质,我猜是类似硫化石油的胶质物,低温下产生性质改变,但易燃易爆的本质仍在。”
“简单点说,那不仅仅是羽毛,还是特别好烧的羽毛。”
“好。”
白冰眸光大盛,幽蓝瞳仁中似燃起冷冷火焰,一向冷淡严肃的男人竟微微颤抖。
“我等这一天,很久。”
宁淼不敢想象,十岁刚成年的白冰,亲眼看到大鹏撕碎阿父时,得用怎样坚韧的心志才能忍住不崩溃,又是怎样在野兽的利齿中艰难求活,养大弟弟,独赴荒漠。
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男人没有退缩,一步一步,一往无前,即使遭遇误解,也没有丝毫抱怨,认定了,就站着,这种男人,太特码酷,也太让人心疼。
“哥。”白翼低头,不想让宁淼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哥,今晚留下来,别走。”
宁淼嘴唇翕动两下,抹抹眼角,豁出去般爽快开口:“冰哥,一起睡呗,暖和。”
第一次三人同床。
临到头了宁淼才生出突破三观的危机感,先前的勇气泄个干净,惴惴不安。
白翼熟练握住自家小雌性的手,发现一层热汗,二货族长笑得贼可恶,“哥,宁害怕。”
宁淼想把他踹下床。
然而。
另一只手被捉进微凉男人宽厚的大掌,粗粝的大拇指一遍遍摩挲过掌心。
轻微的动作似乎直直抚在心脏上,挑起所有感官神经。
不安奇迹般慢慢消失,宁淼的呼吸渐次放缓,绵长的鼻息轻轻响起。
我们的小族巫,睡着了。
……
第二日,宁淼召集族人在议事厅开会。
虎河又一次提议将白冰暂时驱逐的,半数以上的族人附和。
宁淼的目光扫视过每一名族人的脸。
虎河,白翼,白冰,虎灵,莱,亚,针,吉吉,大脚,小脚,大山,二毛,白火,亮,虫子,黑蛇,白风,小黑……
“天神在上,我,宁淼,谨以神的名义,在此起誓,我绝不抛弃任何一名族人。”
宁淼掷地有声,“大鹏,是神唾弃的恶禽,邪气沾染了他们的内心,他们,不是兽人的天敌,而是翼虎的仇人!”
一席话出,族人炸开了锅。
“宁大人,向大鹏敬献活祭,是历代族巫传下来的,不可以违抗啊!”
“虎河叔,向神献祭,神会佑你护你,我问你,向大鹏献祭,百年,千年,万年,赤月丛林的兽人部落得到什么?”
宁淼一脚踏出议事厅,手指风雪弥漫的苍穹。
“我们看到的,是族人的惨死,我们得到的,是时间也抹不平消不掉的伤痛,我容不得,我愿战死,不愿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