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是听同乡说笑话一般讲的。
猎户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什么缘?没有缘!”
说完跟屁股后头有狗撵一样跑了。
林渊看着对方跑远的背影,有些迷茫:“他就这么不愿意打工?”
看来这人可能生性向往自由。
二两手提兔子,脑子里只有兔肉十八吃。
乞丐母子这几日难得有正常日子过,虽然睡得是破庙,但至少头有片瓦,不用露宿街头,靠着十文钱,每天能买两个豆渣饼吃,还有棉被保暖——就是日子过得最好的时候,他们也没盖过棉被,哪怕是破的。
有钱人才买得起呢!
林渊来接他们的时候,发现女人和男孩都把手脚洗干净了,身上的破布衣服虽然还是脏,但也没条件洗换。
“快,给东家磕头。”女人拉着男孩一起跪下去。
林渊:“起来,别跪了。”
女人这才惶恐的又拉着儿子站起来。
回去的路上,林渊问她:“你儿子叫狗子,你叫什么名?”
女人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她在娘家排行老四,没出嫁的时候人都叫她四丫,出嫁了就叫她铁头婆娘。
林渊:“就叫你四娘。”
四娘连忙应好。
“东西都置办好了,你收拾一下,晚上把这只兔子烧了。”林渊吩咐道,“别不舍得放油。”
他买的是芝麻油,一斤三十文,比肉价还贵。
怪不得百姓吃不起。
“你们住耳房。”林渊把人领回去,“缺什么就跟二两说。”
进到耳房以后,四娘和狗子都傻愣在原地,耳房里配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然后就是一张床,和木板拼的柜子,床是铺好了的,床垫是草垫,被子却是棉被,半新不旧,是二两买的别家不用的,没新的保暖,但也足够了。
“娘。”狗子没敢坐椅子,觉得自己身上脏,就蹲在地上,左右看看,“跟做梦一样。”
四娘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摸摸被子,又摸摸垫的松软的草垫,豆大的泪珠落下来:“狗子,咱们是遇到活菩萨了。”
“活菩萨”林渊正在发愁怎么招人,直接去街上打广告?
聘人的话,对方人品不好,给自己找麻烦怎么办?
于是头疼的林渊在晚饭前让二两去请姜桂过来,让狗子去打了二两米酒。
四娘则是在灶台前忙活,她在家的时候得下地、带孩子、做饭、做家务,做饭是必备技能,这难不倒她,就是放油的时候让她好一阵心疼。
这油多好啊,她在老家的时候,阖家四口,一年也才打两斤油,从来不舍得多放,收成不好的时候,水煮点菜,油都不用放,也能吃进肚子。
姜桂这回还不是空手来的,因听二两说吃兔肉,他还专门包了点冬瓜糖过来。
“姜哥登门还带东西,哪里需要这么客气。”林渊笑容满面的把他迎进来。
姜桂已经闻到香味了,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还要故作正经地说:“礼尚往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林渊和姜桂在正屋吃饭,二两就带着四娘他们去耳房吃,虽然只有两把凳子,但桌子矮,蹲地上也能吃。
林渊把自己想榨油的事给姜桂说了:“我是这么想的,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还得要姜哥照看我,这么着,我给你入一分股,以后挣多少,都给你一成。”
什么都不用干?白拿钱?
姜桂放下筷子:“林小弟,你这就是看不起哥哥我了,我也不是白占便宜的人,你有事让我帮忙,该拿多少我都不客气,你若没事,我是一文也不要的。”
“哥哥是个敞亮人。”林渊给他倒了杯酒,“招工的事,我还是得麻烦哥哥。”
姜桂这下就懂了,林渊毕竟是外地来的,在坞城没有根基,若要招工,先一点就是老实,要是招了刺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我能应。”姜桂说,“你要多少人?”
林渊:“先来二十个,最好是身强体壮的,都是体力活。”
姜桂笑了:“就我先前跟你说的城南扛把子,手底下的人一个塞一个的壮实,还有他们自己老大管着,做事肯定老实。”
林渊:“……人家不是催债的吗?”
姜桂挥手:“嗨,也不是天天有债催,手底下那么多人要活命呢,都有妻儿老小。”
看来古代当黑社会还要兼职打零工,不容易啊。
“那行,哥,你明天把那位扛把子约出来,我们聊一聊。”林渊说,“怕人家不信,当面把报酬谈好。”
姜桂:“这个倒是,那扛把子人称刀哥,你这么喊就成,他脾气不好,但也是个直性子,那就定明天晚上,去酒楼定一桌席面。”
林渊和姜桂这对毫无关系的假兄弟吃饱喝足,都挺乐呵。
林渊想的是招人的事自己不费事。
姜桂想的是自己这回给两边卖了人情,还得了股,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至于大豆榨油会不会亏本,他倒不在意。
反正横竖他也不亏。
走的时候姜桂还在想,似林小弟这样人傻钱多心肠好的人,怎么不多来几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猎户:“此人目光淫邪!定是垂涎我的肉体!”
林渊:“excuse me?”
姜桂:“人傻钱多心肠好,坞城一宝。”
林渊:“一般刚认识,我都不坑人的。”
即将被坑的姜桂:“……”
第5章 005
二两夹了一筷子兔肉,再在米饭上淋点油,吃得很香,话也不说,一个劲的唧嘴,他一边唧一边想,少爷要是在的话,肯定又要教训他了。
“你们怎么不吃啊?”二两发现四娘母子只夹旁边的酸菜,一块肉也没夹,他忧心忡忡地说,“你们这样不行,光吃菜怎么长肉呢?少爷总嫌我瘦呢。”
二两还颇有点得意地说:“以前我能当少爷的小厮,就是因为那一批人里,我长得最胖!”
可惜过了八岁,他的肉就慢慢消了,哎。
四娘很珍惜的嚼着米饭,她在家的时候,收成最好的年岁,她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米。
最多,就是糠里夹杂点白米,再添点豆子,那就是好日子了。
她讨好般地冲二两笑:“我不爱吃肉。”
狗子也刨着米饭说:“我也不爱吃肉。”
二两又吃了一口兔肉,觉得奇怪地很:“这世上除了和尚,竟然还有人不爱吃肉,真是奇也怪哉。”
在二两心里,这世上再没什么是比肉更美味的了。
四娘小声问:“二两,少爷有什么忌讳吗?我是个粗人,怕伺候不好。”
二两吐出一块骨头:“我家少爷,最是心善,乃是菩萨般的心肠,他叫你做什么,好好做就是了,凡是分内的事做好了,别的都不归你管。”
狗子咽了口唾沫,他看着二两没啃干净的兔骨头,上面还沾着肉,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
可惜二两没看到他那深情的眼神,只以为这对母子常年不吃肉,或许真吃不进去肉了,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吃完了所有兔肉。
末了,二两打了个嗝,一股兔肉味。
“四娘,你手艺挺好的。”二两摸了把嘴唇上的油,“舍得放油,就是好吃。”
四娘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费那好些油呢!”
她这辈子都没有一顿菜放过这么多油,那哪里是放油啊,简直就是放钱。
她吃酸菜的时候,酸菜上都沾着油,配着米饭,别提多香了。
二两大手一挥:“你们好好给少爷做事,少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心里想,等少爷的豆油榨出来了,就是把油当水喝都成。
“对了,我去买了匹布,你自己给你和狗子做身衣裳。”二两说,“少爷吩咐我的。”
四娘慌乱了,手足无措的说:“这、这怎么使得。”
少爷给她和狗子一个住的地方,能遮风挡雨,还有床和被子,少爷让她和狗子有饭吃,不饿肚子,她老家的屋子还是茅草搭的,下雨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是水,这样的好日子,少爷竟还要给他们新衣服穿。
乡里的农户,只有男人有新衣裳,男人穿旧了,女人改改继续穿,等女人穿破了,就改小了给孩子穿。
四娘从小到大,没穿过一次新衣裳,就是做姑娘的时候,也是穿她娘改小的衣裳。
“哪里就要新衣裳了。”四娘一开口,眼泪就开始淌了,她常年食不饱腹,家里的粮食要紧着男人和孩子,她就靠喝水充饥,逃难来的路上靠嚼树皮草根过活。
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又黑又瘦,手臂像枯树干,她哭的样子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意思,只会让人觉得心酸。
狗子也说:“二两哥,我跟娘不要新衣服。”
二两惊讶了:“你们不冷啊?”
和他们不同,二两是家生子,他爹娘就是林家的家仆,他们没有私产,住的是林家的,穿的是林家的,一辈子从生到死都在林家,在这些家仆和家生子的眼里,他们就是林家人。
所以主子给他们什么,他们也不会觉得受之有愧,或是当不起。
二两就更不能明白这母子俩是怎么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