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曾心灰意冷,在刺耳的争吵声中封闭自己,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永恒存在的事物。
可遇上了那束光,他就再也没法松手了。
“只要能等到你,怎么都不辛苦。”
他们认真地互通了心意,唇舌交缠,咽下误会带来过的悲伤不快,在心里默默许下承诺,再也不会轻易分别。
撒小谟心里有了底,总算安心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柯际就履行了诺言。
“你看一下这个。”
他把手机递给了撒小谟。
☆、春天的校园
撒小谟还没完全睡醒,压根儿没想到柯际要给他看什么。
他接过柯际的手机,屏幕上呈现着他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备注是“李医生”。
撒小谟揉了揉眼睛,惊讶地转头望着坐在床边的柯际。
“我以前有自闭症,家里人给我找了心理医生。”柯际的声音有些涩,但还是沉着地陈述着,仿佛说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柯际的隐私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到了他的眼前,明明是撒小谟想看了很久的内容,此刻他却无法把手指放到上面。
他只想在合适的时机,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解开柯际的心结。
柯际这么主动地要揭开这处旧伤疤,撒小谟却想把它好好盖住,不让痛苦溢出来。他担心重提旧事会让柯际不舒服。
撒小谟攥着手机,看着柯际:“柯际际,如果这些会让你不好受的话,你不用说的。”
“没关系,都过去了。”柯际握住撒小谟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他的手掌温热有力,传达着决心。
柯际继续坦诚地慢慢说道:“爸妈离婚后,我以自己已经恢复为理由,开始拒绝与医生联系。可是后来遇到了你,我重新找了医生,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配得上你的正常人。”
“你的朋友都是阳光的类型,我害怕我的阴暗面会把你吓跑,于是擅自隐瞒了这些,背着你接受治疗,自私地想要把你困在我身边。昨晚我想了很久,让你一个人倾诉、示弱,真的很不公平,太不尊重你了。”
“因为你真的很好很好,我没法放你走。馍馍,你别怪我,也别不喜欢我。”
把自己的缺点剖析得明明白白的柯际低下了头,逃避撒小谟的视线。
撒小谟把手机锁了屏,坐起身子搂住了柯际。
柯际看着很高,虽然清瘦但也绝对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他在旁人眼里,就是内心足够强大、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可撒小谟知道,柯际的心里藏着很多苦楚,没有父母的陪伴,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好久。
那次家长会上,只有撒小谟和柯际因为父母无法到场而坐在最后一排。
老师跟家长们嘱咐要好好关心、教育孩子们,一个家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谈他为孩子付出了多少心血,说什么自己天天陪着孩子写作业,接送孩子上下学,工作都推了等等。
撒小谟受不了这么慷慨激昂的发言,头一偏看向柯际,发现身边一直低头写作业的人半天没有动,扶着书的左手握成了拳,青筋清晰可见。
不知怎么的,撒小谟就心疼起柯际来。
“柯际,你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吧。”
撒小谟拍了拍柯际的手臂,拉过他的练习册随便指了一道题目说道。
柯际淡淡地看了撒小谟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
他做的练习册都是奥赛题,撒小谟根本不会碰的那种。换别的学霸,早白眼一翻不搭理撒小谟了。
撒小谟回望过去:“没空就算了。”
柯际终究没有质疑他,摁了摁自动铅笔,拿过草稿纸给撒小谟讲了起来。
撒小谟把下巴垫在手臂上,假装很感兴趣地听了起来。
家长的声音慢慢淡去,耳边只有柯际讲题的声音。
很轻,却很清晰。
就那样钻进了撒小谟的心里,再也出不去了。
柯际脾气明明就很好啊,为什么那些人要那么讲他?
撒小谟默默想道。
撒小谟靠着柯际的头,抱着他,感受他的气息和心跳。
“大笨猪,我才不会不喜欢你呢。”
柯际一听这话,鼻子莫名地一酸。
“难道你会因为我贪吃话多还低血糖就甩了我吗?”撒小谟问道。
柯际歪头看他的侧脸,毫不犹豫道:“不会。”
“所以,我也一样啊,”撒小谟拍拍他的后背,认真地说,“不管柯际是什么样的柯际,缺点都比不过优点,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你,就算你秃了我也爱你。”
“……别乱立flag。”柯际嘴角一抽,眼泪硬生生给他逗了回去,虽然开心了不少,但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好好。”撒小谟扯了扯他的腮帮子,没忍住,脑补了一下某只秃基的样子,笑得抖起来。
返校后,柯际和撒小谟更加黏糊了。
确切地说,是柯际这个恋爱脑单方面黏着“高冷”的撒小谟。
考虑到学校抓早恋的问题,撒小谟还算清醒的,要是柯际在很多人面前贴过来,撒小谟会摆出铁壁防御的姿势,做个无情的“渣男”,拿出他的“白月光”——教科书,让柯际给他讲题。
别的同学不知道这俩人的心理年龄已经接近二十五岁,还早已是领了证的关系,不明就里的无辜围观群众常常因为柯际各种骚断腰的操作而受到惊吓。
每次晨跑不下楼留在教室自习的柯际出现在了方阵里!
跑完步还气定神闲地搀着他同桌去池塘边溜达了一圈!
课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的柯际放下了手中的笔!
啥也不做就只是面带老父亲(?)微笑地看同桌写字!
直男A:我怎么记得柯际以前走的是高冷学霸人设?
直男B:对啊,现在怎么瘫下来玩了?战术厌学使竞争对手松懈吗?
传说中的竞争对手白昇:你们太年轻……
李莉莉:嘻嘻嘻。
安稳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校园里的花树开了个遍,到处都洋溢着春天的暖意。
终于可以脱下厚重的冬季校服,同学们都变回了活动轻巧的样子,从胖企鹅进化成小燕子,大家不再窝在开了暖气的教室里,走廊里的人又多了起来。
在操场到教学楼的通道有很多,大多数同学为了抓紧时间学习会选择直线抵达,不思进取的撒小谟则发掘了一条隐藏路线。那是一大片空地,种着一棵棵新种植的小树,撒小谟以前来画过素描,心里总是惦记着其中一棵状态最差的小树苗,连日不下雨的时候,他就来浇点水。上一世柯际被白昇抢走研究题目的时候,撒小谟就会到这里转转,正好和他一样有闲情逸致的人不多,这方宁静的小天地就成了他的专属,景色美,空气好,正好可以用来放松自己。
本来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可是后来不知为何,柯际不和白昇一起学习了,只和撒小谟来往。
一次课间,柯际很随意地问撒小谟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安静的角落可以读书。
撒小谟还有点不太情愿,但看柯际这么真诚地问他,他又不擅长说谎,便大方地把那个地方告诉了柯际。
“只有我知道对吗?”柯际还多问了一句。
“嗯嗯,别告诉别人,不然你就没法安心朗读了。”撒小谟没抓住重点,认真地答道,像个幼稚的小学生。
“我不会说出去的。”柯际竟然也跟着认真地承诺。
从此,池塘边多了一个身影。
除了看书,柯际还会看撒小谟画画。明明只是些随手涂鸦的东西,柯际却总是一本正经地接过撒小谟的画册说:“很好看。”
借口说怕吵要一个人读书的柯际,容忍了撒小谟在身边的打扰。
从少年时期,一直到他们踏入成年人的世界,柯际都温柔地容忍了他的任性吵闹。
时过境迁,撒小谟终于领悟,柯际对他有多么好。
他以为的那些存在于柯际表面的冷漠,其实只是不善言辞和发自内心深处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柯际其实很会拒绝别人,他也不害怕拒绝别人。
不像撒小谟那么圆滑,如果有人摆脱撒小谟跑腿,撒小谟绝对会傻兮兮地代劳。
如果有人麻烦柯际,柯际会面无表情地礼貌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没空。”
直接,不留情面。
除了撒小谟可以被授予特权。
仔细想想,柯际几乎没有拒绝过撒小谟。
他有题目不会,柯际又是整理知识点,又是耐心地辅导。
他让柯际帮忙带吃的,柯际毫不犹豫地去食堂给他买。
他不让柯际抽烟,柯际就彻底地戒了烟。
甚至,他要和柯际离婚的时候,柯际也没有拒绝。
只有那一次的顺从,让撒小谟讨厌。
幸好,他们把误会说开了,挽回了破裂的关系。
撒小谟和柯际坐在小池塘边的椅子上,一人捧着一杯燕麦牛奶,跟养生的老年人似的,欣赏着校园里各处的景色。
毕竟他们的实际年龄比这些同窗们要大出好几岁,经历过太多了。
他们分开过,又重新圆满在一起,因此心境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