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那些事,跟身边的学生一样,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事,学习,聊天,出去闲逛。
一个学期飞快地过去。
分班考试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撒小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先是在学校的小池塘边,他和柯际沿着鹅卵石路散步,校园里的桃花开了满满一树,柔和的粉色好看极了。
一朵花被风吹落,刚好落到撒小谟的头发上。柯际笑着捻起它,放到撒小谟的手心里。
趁着撒小谟低头看花的时候,柯际弯下腰亲在了他的脸上。
“我不是亲你,只是想闻一下花香。”好不容易偷吃到了不给碰的糖果,柯际像完成了恶作剧的幼稚小孩,笑得比盛放的春花还要灿烂。
走到路的尽头,教学楼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建筑楼。
撒小谟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他和柯际婚后的家。
刚才还拉着他的柯际此刻却不知去向。
他飞快地乘电梯奔向十楼,门没有锁,客厅还是熟悉的布置风格,他直接走进柯际的卧室——
窗帘晃动,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微弱的月光。柯际坐在窗边,侧对着他,看向窗外的残月。
他的目光比月光还要冷。
没有一丁点温度,在那里,找不到任何情感。
“柯际。”
他走进房间,叫着柯际的名字。
可无论他如何出声,靠近,柯际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一弯瘦削的月亮。
撒小谟看见他坐着的地方附近,摆着自己没来得及拿走的画册。
一张夹在里面的画纸露出来一角,是他在上学时候给柯际画的素描。
原来你一直有好好收着啊。
为什么当初给你的时候总要不情愿地说一句“以后别再画了”呢?
房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撒小谟跟着柯际的视线看向被云雾遮盖的月亮。
柯际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也灭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晃了晃,倒出一大把。
“不要!”撒小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赶紧扑上去要阻止他。
可他却没能碰到柯际。
他穿过了柯际,穿过了固体的座椅,尴尬地立在一边,眼睁睁望着柯际吞下全部药片。
我再也不能遇见你了。
“对不起。”柯际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轻地说道。
像一声叹息。
那么轻的声音,却重重地砸在撒小谟心上。
☆、在你左右
柯际醒得早,就静静看着他的睡颜,撒小谟一开始睡得还挺安稳,后来眉头就突然皱了起来,皱痕越来越深,身体也在被子里乱扭起来。
看到豆大的泪珠从撒小谟紧闭的眼睛里冒出来,柯际吓了一跳。
“柯际,求你了——”
“别离开我!”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柯际的心脏被紧紧攥住,猜到撒小谟肯定是梦到了自己才哭得这么伤心,柯际也跟着难过,愧疚极了。
撒小谟挣扎的力量很大,柯际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搂紧了固定住,和平常临睡前哄他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沉着地在他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
撒小谟哭了足足有五分钟,枕头都被濡湿了一小片。柯际心疼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揉着他的头发,小声问他:“馍馍,怎么啦?”
撒小谟哭红了眼睛,小拳头软软地打在柯际胸前,委屈得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大狗蹄子!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错了,对不起……”
尽管不知道撒小谟做了什么梦,柯际还是毫不犹豫地把罪行担下来,诚心诚意地道歉。
“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撒小谟气哼哼地埋怨着,边说还冒出来一个鼻涕泡,柯际从床头抽来几张纸帮他擦掉了。
“来,擤鼻子。”柯际把纸放在他鼻子上。
撒小谟使劲用鼻子呼出一口气,排出心里的愤怒。
柯际又给他擦了擦脸,轻轻吻了吻撒小谟的嘴唇。
“馍馍,能不能告诉我,我在梦里做错了什么啊?”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告诉我吧,不然我没法好好检讨。”
撒小谟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给他亲。
柯际捏捏他的腰:“小宝贝,告诉我嘛。”
撒小谟直接转过去背对他:“生气了,不想理你。”
这绝对不是单纯的起床气。柯际太了解撒小谟了,清楚对方虽然脾气好,但雷点清晰。平常柯际只要表现出一点厌世(其实只是因为撒小谟不在他身边而表情寂寞)的意思,收到系统通知的撒小谟就要着急地赶到柯际身边,或是给他打个电话,想法设法要让柯际开心起来。
柯际的心思都放在撒小谟身上,时不时就疏忽了对自己身体的关心。撒小谟特别不满,每天睡前都要认真看一眼天气,帮柯际挑好第二天校服里面穿的衣服,有时候还会早起替一家人磨好豆浆。
“我家馍馍什么时候这么懂事啦?”儿子竟然改了赖床的老毛病,莫名地贤惠起来,撒妈妈又惊讶又欣喜。
“噢~还特意留一瓶出来给谁的呀?”
“妈!”
“哈哈哈,还不好意思啦,妈都看到小柯最近发的朋友圈了。”
“什、什么朋友圈?”
撒妈妈点开手机:“你没看到?”
小柯:感谢同桌特意为我制作的早餐,非常好吃,营养均衡。(配图)
撒小谟瞪着屏幕。
柯际万年不发朋友圈,和撒小谟恋爱后才使用起社交软件,时而发发他们出游的合照秀秀恩爱(仅同学可见),时而分享学习公众号的文章(仅撒小谟可见)。
这一条,撒小谟绝对没看过!
所以,这意味着,柯际特意设置了分组!
柯际真的!太会了!
柯际本来就招撒小谟爸妈喜欢,这回重新相遇,时间虽然提早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更加坚固了。柯际还偏偏是那种又强大又善于示弱的心机boy,心软的撒妈妈知道柯际一个人住,天天念叨着要让柯际住他们家来。
撒小谟极力反对——柯际现在天天撩他还不自知,撒小谟被撩出火了,可又介于他身体年龄没到18岁,两人的关系还是非常纯洁的。对柯际来说,亲亲抱抱就已足够,可是撒小谟身体敏感,更何况他本来就对柯际肖想已久,喜欢柯际亲他,触碰他,可偏偏得在学校装作高冷的样子。
像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他饰演以前的柯际,拒绝一切与学习无关的活动,不听从内心的呼唤,把心爱的人推远。
因为顾忌别人的目光,装成另一副模样。
撒小谟真切感受到了柯际当年的辛苦。
不过柯际可比他皮多了,撒小谟不让柯际在同学们面前和自己太过亲密,柯际偏不,逮着空儿就要抓住撒小谟的手,怕他生气,找了个“帮你涂护手霜”的借口,和他十指交缠。
让柯际住他家,无异于引狼入羊圈。
小肥羊的反对没起多大用,爸妈统一战线,执意要把未来儿媳妇接过来。
没办法,小肥羊只好去威胁大灰狼。
幸好柯际够宠他,不会逼撒小谟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按照撒小谟的指示婉拒了撒小谟的爸爸妈妈。
撒小谟正要呼出一口气,柯际在电话里又加上一句:“以后就让馍馍偶尔来我家吧,和我做个伴,正好,我还可以帮他补习。这样,叔叔阿姨也可以放心去出差了。”
撒小谟目瞪口呆。
然后,他亲爹亲妈就这么放心地把小羊羔送走了。
同居生活甜蜜归甜蜜。
最近撒小谟心里记挂的事情太多,常常做噩梦,但那些梦都没有今早的可怕。
最让他恐慌的已经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了,而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柯际。
柯际又安慰了他许久,撒小谟才从负面情绪里缓过来,被柯际抱起来换好衣服,闷声问:“你那个系统最近提示到哪儿了?”
柯际也有一个重生系统,叫1号,名字起得倒是和属性相配,性格据说也和柯际很像。
柯际的任务早就被撒小谟猜到了——帮助自己实现理想。
当然,就算系统没有交代,柯际也会这样做的。
上一世,撒小谟被现实打倒,没能抓起画笔,坚持自己的爱好,这应该是两人共同的遗憾吧。
“1号说,它已经没有权限告诉我进度了,因为实现理想这个概念比较广泛,无法轻易判定,还会涉嫌剧透。他只能在关键时间点出来,通知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柯际捋了捋撒小谟额前的碎发,略带抱歉地说道。
这样的处境,就好像病入膏肓的病人躺在病床上,麻木地听着医生善意的谎言,清楚时日无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干等着死期的到来。
“没关系,”撒小谟反过来安慰情绪低落的他,豁然一笑,“大不了我慢点学画,晚点出名,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
“嗯。”
吃完早饭,距离出门上学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他们靠在窗边看了看浅橙色的太阳和绿油油的香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