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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相依[gl] (悠扬萱草)


  薛挽香豁然起身,一霎间脸色都变了,心里又急又怒,扭头看到苏哲还傻愣愣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她难受得简直想把那什么高垒泽凌迟才好!
  “当时的情形实在不容我多想,我跟着也扑上前想拉住苏少侠,不曾想雨湿路滑,我一般也摔了下去!”刘桐禧说着猛灌了一大口茶,看着苏夫人满脸惊惧后怕,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便将前言续上:“幸亏山崖上有颗大树,横长了出来,苏少侠正落在那颗大树上,看我掉下来,拖了我一把,又救了我一次!”
  想起当时的惊险,刘桐禧不免心有余悸,缓了缓,才把话说了完整。
  他掉下去时整个人都有点懵,苏哲反应快,扯住他才没让他摔死。大树离崖顶总有十余丈,若在平时,以苏哲的轻功,尝试着攀爬上去也未尝不可,只是偏生她手臂和肩膀都受了伤,连续的大雨使得山壁湿漉陡滑,根本撑不住手。俩人只得背靠大树,暂且歇息。也亏得这接连的雨水,让他们不至于在悬崖边渴死。
  刘桐禧闭目调息,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睁开眼看到苏哲脸上表情怪异,似嘲讽又似悲凉,忙问究竟。同过生死的,苏哲并不瞒他,冷笑道有人给她下了毒。
  下毒?落崖前分明还好好的!刘桐禧立时想到了高垒泽。
  苏哲道:“我随身带着师门解毒的良药,方才已服用,但毒性难以根除,现今已是内力全失了。刘大哥,雨停之后你定可出去,烦请你跑一趟,将官老爷应允的银子送给我夫人。我夫人……”她顿了顿,侧过脸不让刘桐禧看到她眼中的情绪,勉强稳住了声音:“我夫人家在临淮城,请刘大哥帮忙雇个妥当的车子,着人送她回去。”
  刘桐禧听她这般说话,直如托孤一般。他心中难受,有心安慰几句,可眼下情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苏哲略垂着眼眸,声音轻了些,彷如感叹:“我夫人心地良善,若是知道我被人害了,定会难过。你莫要告诉她我被人下了毒,只消……只消给她安排好马车,她,自会回娘家的。”
  刘桐禧劝道:“苏少侠,你功夫了得,这山崖也并非百丈深渊,你休息好了定能出得去的。你说苏夫人知道你被人害了会难过,可你若回不去,难道她便不难过吗!”
  苏哲听了,并不接口。
  山谷悬崖,本应万籁俱寂,却有落雨大滴大滴的打在林木山石间,回荡出无穷无尽的茫远辽阔。苏哲闭着眼睛,轻叹道:“许是会难过吧。等她回到临淮城……就会好起来的……”
  客舍里,薛挽香听着刘副头领转述这番话,恍惚觉得多日前一场滂沱的雨,霎那间淋湿了心。


第43章 问药
  尔后的事情并不难想见。刘桐禧和苏哲被困在山崖上好几天,身上带的些许干粮再节省也都吃完了。苏哲本就受了伤, 余毒未清, 起先还清醒, 渐渐的便开始迷糊,等到雨停时, 她已昏昏沉沉。
  刘桐禧看着十余丈的陡峭悬崖, 尝试着在崖壁上攀爬,可接连几日的大雨,浇得山石松动,人还未爬上两步,泥石已滚滚而落。
  不得已,他退回树冠中叹气,几乎都以为要和苏少侠一道命丧于此了。
  岂料雨停的第二日, 他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放声歌唱,慌忙拼命呼救,歌声时远时近,最终在崖壁附近停了下来。一个上山采药的师傅, 发现了他们。
  薛挽香安静的听着, 那些她未能与她一同经历的生关死劫。
  末了, 刘桐禧道:“苏少侠当是太虚弱了,才一直醒不过来。我去药坊请个大夫,好好给她瞧瞧,指不定就好了。”
  薛挽香却忽然道:“官老爷不是派了许多官兵到城西密林找你们么?你们掉落的大树距离悬崖边不过十余丈,采药师父能用藤索搭救的地方, 官兵竟然没能寻到?”
  刘桐禧一愣,还未想出所以然,薛挽香已蹙眉道:“即便没料到你们在半山,至少,应该会呼叫你们的姓名吧。”
  “许是……风雨中没能听见?”刘桐禧想了一会,又否定般摇头:“不应该啊。”
  薛挽香冷笑,续而庄重恳请道:“刘大人,我想托你一事。”
  “诶,我不是大人。不过是个小副头领,你若不嫌弃,喊我一声大哥就好。需要我办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请你帮忙留意高垒泽的不寻常举动。”
  “你是想……”
  “刘大哥,我夫君被人暗算,至今仍未脱离险境。我虽然只是个弱女子,可也不能任凭她这般被人欺负了去!”她微微眯起眼,眸光中带了一丝冷意:“我们夫妻远道而来,与高垒泽无冤无仇,他这般做,必是有缘故的。我要寻出这缘故,再找官老爷为我夫君讨个公道!”
  “好!”想到自己也几乎身陷绝境,刘桐禧毫不迟疑的应承下来。
  半个时辰后,刘桐禧带着一位大夫来敲门,大夫约莫四十来岁,背着一只小药箱,路上已听刘副头领讲述了经过。
  这般年纪轻轻秀气雅致的少年,竟是帮着官府捉拿斩杀了凶残的贼寇的苏少侠,大夫看着床榻上静如沉眠的年轻人,不免多了几分敬意。
  他取了脉枕放到苏少侠的手腕下,双目微闭,三指切脉。数息后忽然睁开眼,带着诧异看向一直守候在旁的苏夫人。
  薛挽香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微红着脸问:“我夫君……她一直昏睡不醒,不知是何原因,可有妨碍?”一面说着,一面也望向大夫,眼中露出祈求的神色。
  大夫行医多年,也曾见过江湖人因着各种原因乔装打扮的,见此情形,倒也不说破,只捏着山羊须沉吟片刻,慢慢问:“苏少侠这症状,有多少时候了?”
  刘桐禧代为答了。
  大夫又问了几句,叹了口气道:“这像是离魂之症啊。”
  “离魂?”薛挽香怔住了。
  在临淮城城时,她也曾听说过此症。得病者是与邻家起了冲突,被扁担狠砸了脑袋,一睡不醒,渐渐愈加昏沉,药石不进,最终撒手人寰。
  她的心猛的一恸,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大夫,你救救她!”
  大夫见她哭得凄楚可怜,那眼泪一粒一粒,晶莹剔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顷刻都砸碎在衣襟上。
  他也当了十余年的医生,见惯了生死,可这会儿看着,依旧恻隐难受。斟酌半晌,说到:“这症状,要治也无从治,有些人过个几日自然就醒了,也有些,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诶诶诶,你先莫哭啊。”大夫一头汗,赶忙劝慰:“听刘副头领说言,苏少侠并没被磕着头,所以,多半还是太虚弱了引起的。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固本培元,主要用野山参先续着命,能熬过几日,兴许就好了。”
  大夫说着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到桌边写了个人参固元汤。“每日一副,可早晚各熬一次。能饮得进,还有些希望。”
  薛挽香接过来略略看了一眼,上有野山参、麦冬、五味子等十余种品目,正要谢谢大夫,听他这般说话,鼻中一酸,眼圈里又蓄了泪。
  大夫与刘副头领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薛挽香也知道自己失礼了,忙侧过脸吸吸鼻子,可一看到床榻上人事不知的苏哲,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又落了下来。
  刘桐禧咳一声,道:“我随大夫去药坊取药吧。苏夫人留下来照顾苏少侠好了。”
  大夫捋着胡子说好。薛挽香红着眼圈取银子,付诊金的时候大夫坚持只收了一半。“老夫虽在城南坐诊,家里却有不少人口住在城西,若不是苏少侠义薄云天,我们这会儿还要悬心吊胆呢。诊金我收了,一半,已足矣。”他说着将碎银块收入随身的荷包,薛挽香送他们到门前,大夫嘱咐道:“天时寒冷,莫使着凉。平日里多与苏少侠说说话,说些她爱听的。老夫曾见过昏睡了小半年的人,给他媳妇儿一声一声的唤回了魂。”
  薛挽香点头应下,待大夫和刘副头领下了木楼,她回过身,关上了房门。
  “阿哲……”话音未了,已带了重重的鼻音。
  想和她说些话,说分开这些时日,她总盼着她回来,有时候风吹得窗屉吱呀响,邻舍的房门关了又开,她都以为是她,扬着笑回来。
  薛挽香坐到床沿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苏哲略有些清瘦的脸颊,划过眉梢,划过唇角。那人还深睡着,她不愿自己太软弱,取张丝帕,擦了脸上的泪痕,薛挽香轻声说道:“答应过你,要穿那身新买的衣裳迎你回来,你等我,我换衣裳给你看。”
  冷风乍起,廊檐外的千日葵随风扶摇,落得一地艳紫深蓝,粼粼如波浪。她在立柜里取出叠得整齐的新衣,走到屏风后,一时换好了衣裳,逶迤缠绵,茉莉色的软罗轻纱透出清新的香味。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不。不是衣裳很好看……
  ……是你很好看……
  一句一句,历历如昨。
  阿哲。
  薛挽香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笑意。我穿着你给我买的新衣裳,你曾说你很喜欢。你醒来看看,我漂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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