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吵,我还怎么睡?”
萧鸿煊伏下腰靠着他,低笑了起来,“也该醒来侍.寝了……”
彰兆极有眼色的退下,临走前还是忍不住抬头了一眼那张熟悉有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那张面容和文康一模一样,陌生是因那张脸上却带着文康绝不会有的媚态。
☆、陛下,殉情不?(十一)
隆隆、隆隆的鼓声仿佛一曲悲壮苍凉的出征歌,邵殷惊醒。
救治伤兵的营帐里只剩下几个昏迷不醒或是行动不便的病患,其他人都已兴奋地跑去参拜圣颜。
“你醒了?走得动么?走得动的话能不能捎带我去见新皇?”邵殷对面的草席上,一位半身不遂的少年见他转醒,连忙惊喜道。
其他人也在长吁短叹,其中一人甚至提议:“要不我们互相帮衬一下,眼瞎的扶没腿的,没腿的给眼瞎的指路!”
这馊主意竟得到了不少伤兵的附和。
邵殷:“……”
鼓声突然近了一些,除了邵殷,那些还在激烈讨论的士兵们都没有注意到营帐的厚帘幕搭上了一只手。
只听一声尖利的嗓音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太监总管为萧鸿煊掀开帘子,一身黑色便服的天苍帝王就这样出现在了这方小小的营帐内。
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士兵们激动地想要行礼,萧鸿煊却抬起手劝止,他们立即安静住。
这批缺胳膊少腿的伤员都是在几日前与南淮打战时受了重伤的士兵。
萧鸿煊走近一位刚送进来的年轻士兵身边,一位大夫正把箭从他肩上拔.出来,那士兵疼得额间布满冷汗。
“陛、陛下……”
萧鸿煊浑然不在意地替他拭去汗珠,声音低沉温和,“别怕。”
大夫趁机把箭头拔.出来,士兵大叫了一声,接着全身软了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萧鸿煊很快又转去探望了别的伤兵,不论是那些被慰问的士兵还是随驾的将帅们都有些热泪盈眶。
当初西征时,萧鸿煊每日都与手下同甘共苦,到如今他已是遥不可及的王,但爱护下属这一点却始终没有变。
萧鸿煊的目光似扫向了邵殷,又像是邵殷的错觉。
到了夜晚,营地举办了一场露天的宴会。
邵殷手脚的镣铐已被解下,他试着走出帐外,守夜的卫兵没有拦住他,只是始终有两个士兵跟在他身后,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
邵殷呼吸着带着寒意的空气,倾听大营里的嘈杂声和宴会的欢笑声。远处的篝火温暖明亮,围坐着一群士兵。有一个在吹胡笳,其他人打着拍子,一边放声高唱。
坐在首位的自然是萧鸿煊,他独自一人端坐在铺着鹿皮的矮榻上,手里举着一樽酒,看上去与那些兴致高昂的士兵们格格不入,显得分外孤独。
注意到邵殷的视线,萧鸿煊居然转过了头,朝他勾了勾手。
片刻后,邵殷出现在萧鸿煊旁边。行完礼,皇帝命他坐下。
邵殷见没有四周座位,于是盘腿坐在了萧鸿煊的膝盖旁边。萧鸿煊愣了一下,笑出了声,伸手把他的头压在了自己大腿上。
“陛下……”这个举动有些暧昧了,已有不少好奇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来。
萧鸿煊的手掌没有挪开,还是压在邵殷的脑袋上。
“为何冒死救下那个人?”
一出口就把邵殷问住了,他斟酌道:“回陛下,其实那人是草民散尽千金买来的小倌,我与他有过一年情分,当时见彰校尉出手,草民情急之下便失了分寸。”他起身复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后来才知那贱人居然是……草民罪该万死!”
萧鸿煊听着勾唇一笑,“莫要狡辩,你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份。他该叫李正卿?还是萧正卿?”
“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邵殷又磕了一个头。
萧鸿煊定定看着他的后脑勺,“你倒勾起孤想起一桩往事。”
多年前同样有一个人倾尽全力地护着他,可后来……
“小骗子,我们商量件事。”不知何时,萧鸿煊抽出了邵殷袖中的匕首。
那把匕首外表简单,刀体上有隐秘的纹路,月光下显现出银色的大宋皇族的图腾……它也曾经插进邵殷的胸口。
“萧正卿手里有一个孤想要之人,孤手里也恰好有他想要之人,你又对萧正卿旧情难忘……”萧鸿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狭长的丹凤眼里除了平日的冷寂幽邃,也染了几分醉意,“那不如一人换一人,再公平不过。”
萧鸿煊拉起邵殷的一只手置于榻上,匕首比划了几下,道:“他可认得这是你的手指?”
“……陛下,你是不是喝醉了?”邵殷差点跳起来。
萧鸿煊压下他的挣扎,轻轻瞥了他一眼,“若是不配合,我就砍了整只手给他送过去。”
邵殷不自禁的脊背发凉,顿时不敢乱动。
“你想砍下哪只手指?”萧鸿煊见他听话,好心情地给他选择的余地。
邵殷压下骂粗话的冲动,思考片刻,道:“右耳。”
右耳的耳环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极意忽略过去的小耳洞。然而邵殷知道,卿尘定能一眼认出。
萧鸿煊听着邵殷故作镇定的解释,低下头看着他,眼眸深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天苍军处于淮城西南,而在东南,一批南淮的人同样纠集了众多兵力据守。
那只血淋淋的右耳盛放在价值连城的盘子上,萧鸿煊差人送到了敌对军营。于此将邵殷押入大牢。
邵殷被关进了军营里关押战俘所辟的牢狱,空气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隔壁不时传来严刑逼供的惨叫声。
第三天,萧鸿煊来看他,邵殷猜到了结果。
这一次萧鸿煊同一开始打算的那样,命人斩下邵殷右手的尾指,再次送给李正卿。
“啊!啊——!”邵殷疼得几欲昏厥,不断激烈地反抗着,可是沉重的锁链将他压制得毫无抵抗力。一切只是徒劳,只有铁链相互碰击的响声。
最后卫兵拿出一瓶金疮药,尽数倒在邵殷断了一截还流着血的伤口,邵殷又是被疼得冷汗淋漓。
萧鸿煊问道:“你说这次,他会不会认出来?”
邵殷没应,他已经疼晕了过去。
又过了两日,萧鸿煊再一次踏足。邵殷还在昏迷,他便叫人拿水泼醒。
“你和萧正卿的感情不过如此。”
邵殷被冷水冻得瑟瑟发抖,身体的每一块皮肉都在叫嚣着疼。“草民……草民从未说过……我与他感情好……”
“这次砍他左手尾指。”萧鸿煊听完,不为所动道。
邵殷的左手已被人死死抓住,锋利的刀抵在上面。邵殷和萧鸿煊打着商量,边打颤边道:“陛下能……能不能找块木板垫一下……”
萧鸿煊为这个要求笑了,当真叫人找来一块木头做砧板。刀起刀落,一根断指滚落到地上,沾上了泥。
卫兵用帕子把尚且带着余温的手指捡起来包好,呈给陛下。
萧鸿煊只是瞥了一眼,“若明日萧正卿还不来,掉的便是你的头。”
邵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翌日,萧鸿煊第三次站在了牢狱的铁栏外。
萧鸿煊一身玄袍,掩盖不住的华贵与气派,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他的身旁还有一名彪形大汉,正是一名刽子手,手里提着把专门砍头的大刀。
“看来他不要你。”
这其实早在萧鸿煊意料之中。
他的文康那么好,有谁舍得放弃、来交换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呢?
现在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为逼萧正卿交出文康,不如说是出于萧鸿煊的私心。
这位新皇发现折磨邵殷很有趣。
连续被折磨了几天的邵殷已经奄奄一息,“……陛下……再试……”
“你欲如何?”
邵殷蓄足一点力气,道:“送……一支莲……我与他约好……府上的池有……”
萧鸿煊微愣,眼前这个人果然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必,你的头最好。”
邵殷听罢,像是放弃反抗一般,垂下头,没有任何反应。
萧鸿煊等了片刻,主动道:“有何遗愿?”他为了看清邵殷脸上的表情,屈尊纡贵地踏足这间臭气熏天的牢房。
萧鸿煊不满地发现里面的光线太过昏暗,他还是看不清对方。
“抬起头。”
邵殷身上的华服早已撕烂成了破布条,铁链之下,曾经养尊处优的、白皙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布满青紫的勒痕。
“你要什么?”萧鸿煊又问了一遍。
“谢谢……谢谢陛下……”虚弱的声音带着艰难喘.息,“有点饿。”
邵殷高仰着头,露出白得晃眼的脖颈。
萧鸿煊想到儿时吃进去会化在嘴里的,粘牙的白麻糖。他无意识舔了舔嘴角,顿了顿,“饿?”
他看见邵殷笑了,那双漾着水光的眼睛,没有死囚临死前的空洞和绝望。
“饿了……好几天,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赏草民一顿断头饭。”
萧鸿煊审视着他。
眼前这个人没有愤怒也没有麻木,连生死都能摒弃不顾,似乎世间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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