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奚神色凝重道:“北戎新任将领率军攻破边城,若再任由北戎强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塘报传至京城需时良久,圣上旨意又耽搁数日,秦恪前往边城还需一些时日,恐怕如今所失,已不止一座城池。
程皓慨叹一声,“先前秘密运送火器至北疆,竟也无用?”
火器!
容奚腾地起身,秦恪昨夜匆忙而行,无法携带足量火器。此前军器监虽向边疆运送火器,然边疆士卒定尚未熟悉火器使用之法,且火器数量远远不足!
他奔出公衙去寻神机营,见神机营果然不在,又返回公衙内。
“程叔,监中尚存火器几何?”
程皓不假思索答道:“火铳千余,火弹约莫五千。”
军器监建立近一年,能攒下这些,已算不错。
容奚精神一震,“程叔,郡王连夜赶往北疆,定无暇携足量火器。如今边城失守,战事持续越久,于大魏越不利。军器监职责就是为将士提供军备武器,我担心神机营火器不足,届时陷入僵持。”
“你所言有理,”程皓面露犹疑,“你是要运送火器至边城?可倘若大量运送,恐引人注目。”
确实如此,且这一路需众多士卒护送,如今从何处寻来士卒?
容奚整日心绪低落,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总是无法落地。回宅后,独自一人待在书房。
他唯恐秦恪出事,就如同原书中……
“郎君!”熟悉嗓音将容奚拉回现实。
容奚抬首问:“子实,寻我何事?”
刘子实道:“宅外有人要见您,说是从盛京长信侯府而来。”
长信侯府!
容奚猛地起身,差点带翻桌案,“速请至正堂!”
刘子实得令而去,容奚整理仪容后,竟也往前院迎去。
他刚踏入前院,就见一男子进入宅门,昂首阔步走来。
“晚辈见过侯爷!”容奚躬身行礼。
秦远哈哈一笑,道:“走,去堂中说话。”
刘子实于寒风中震惊几息,忙跟去倒茶待客,后极有眼色退离。
“不知侯爷来此,有何吩咐?”容奚恭敬问道。
秦远出身将门,性情较为豪爽,也不绕弯子,径直道:“北疆战事吃紧,圣上忧心如焚,如今阿恪已前往边城,圣上欲速战速决,遂令我至濛山,领兵护送足量火器支援。”
此举不仅是为夺回边城,挫伤北戎锐气,也是为试验火器之威。
容奚正因此事烦心,便有枕头送来,心中极为喜悦,道:“不知侯爷何时启程?今夜便遣人装载火器如何?”
兵贵神速,如今一刻也耽搁不了。
秦远颔首道:“如今士卒皆于军器监外等候,你我同往。”
二人迅速骑马离宅。
抵达军器监时,恰逢程皓同至。
二人熟知火器之事,遂指挥士卒如何装运。
容奚沉默瞧着士卒忙进忙出,心头忽涌上无尽思念,冲动瞬间袭来。
他听到自己开口道:“侯爷,我能否与您同行?”
秦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
容奚鼓起勇气,坚定道:“我想与您同去边城。”
他想见到秦恪,想得心都有点疼。
秦远果断摇首,“不可,行军艰难,你太弱了。”
运送军备并非儿戏,携一孱弱少年,实非明智之举。
“侯爷,我定不会拖累行军进程,”容奚不愿放弃此次机会,“且我熟识火器用法及构造,您与士卒可与途中学习火铳、火弹用法,届时至边城,能杀北戎一个措手不及。”
秦恪所携火器,尚可坚持几日,若几日后弹尽粮绝,北戎又有备而来,定是一场硬战。
“我也愿雇人运送粮草至边城。”
他囤积粮食不少,虽不足以供养边城将士,但可救急几日。只要他去信胡玉林,请其商队相助,粮草之事定能办妥。
秦远见他去意已定,心中感慨一声。
“也罢,你先回去收拾细软,明早一同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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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越往北行, 气候越发寒冷。
容奚骑马紧跟秦远,丝毫不敢落下。
秦远见他虽文弱, 意志却坚定, 心中不由更为满意。只是行军急, 两人一路并未废言。
从临溪至北疆奉达城,约需半月路程。
容奚昼夜不断骑马, 双腿内侧差点被磨烂,却一直强忍着。他实在担心秦恪, 只想早些亲眼见到他。
半月后,一行车马终于抵达奉达城南。
如今奉达城北正面临战火,北戎已攻破奉达城以北边城,下一个便是奉达。
城中正焦灼一片。
秦远和容奚一行人, 于奉达城而言, 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与此同时,秦恪正与众将部署计划,便听士卒来禀。
“启禀郡王, 援军已至城门。”
援军!
秦恪精神一震,他早知圣上定会派遣援军来,却未料竟如此迅速。
他立刻率众前往南门迎接。
“领将是何人?”他问。
这些时日,他一直死守奉达城, 与北戎周旋,并不清楚援军将领是何人。
士卒答:“长信侯。”
秦恪微愣, 随即心中一喜,脚步不由加快几分, 直至南门。
南门处,长信侯高坐马背,威风凛凛,远远见到秦恪身影,忙翻身下马,待秦恪近前,欣慰道:“这些时日辛苦了。”
按理说,北戎若要攻破奉达城,本无需耗费如此之久。
可秦恪守城之后,因他骁勇善战,又使计将北戎耍得团团转,加上神机营神出鬼没,火铳与火弹威力不俗,竟硬生生守到如今。
眼见火.药几无,粮草紧缺,恐怕撑不过多久,朝廷援军便至,众人俱欣喜不已。
“进城罢。”秦恪眉目松快几分。
就在他正欲转身之际,余光忽瞟到一人。
那人藏于队伍中,虽看不真切,但秦恪一眼就瞧见了。
他顿时怔愣原地,以为自己眼花,不由转过身揉了下眼睛,再次看过去。
容奚牵着雪泥,缓缓从队伍中走出。
他半月未曾沐浴,如今从头到脚皆脏乱不堪,脸上也不知从何处蹭了些灰。
“肆之。”他笑容讨好。
秦恪被巨大喜悦袭卷,似见到容奚那一刻起,血腥杀戮,碎肉横尸,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他眼里只看得见这人。
但喜悦之后,便是浓浓担忧。
在外人眼中,秦恪只是怔愣几息,后神色冷淡看容奚一眼,转身入城。
容奚心中忐忑,与秦远对视一眼,尴尬笑了笑,坠于秦恪身后。
直至入营,秦恪也没与他说半个字。
可虽如此,秦某人却吩咐人好生照料容奚,自己则与秦远一同商议作战计划。
容奚洗去一身尘埃,换上干净衣物,又给腿上抹了药,终是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待秦恪回来,已是子时初。
守兵禀报道:“容少卿已睡下了。”
此处为秦恪卧房,秦恪颔首让他退离,轻轻推门而入。
冷风吹入屋内,容奚似受寒,睡得不安稳,秦恪忙紧闭屋门。
他悄悄蹲在榻边,以防自己坐上去惊醒容奚。
少年双颊微红,睡得极熟,秦恪心中轻叹一声,他已听阿耶说了,心中既感动又无奈。
忽然,容奚眉头紧蹙,梦呓一声,秦恪心头一惊,紧紧注视容奚动静。
须臾,容奚睁开双眸,他尚处迷蒙状态,只隐约看见榻边秦恪,不由咕哝一声:“又梦到你了。”
秦恪少见他迷糊模样,心中柔情四溢,忍不住接话道:“嗯,早知你这般不顾惜自己,我定叫人拦下你。”
他虽说着责备之语,语调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容奚呆愣几息,眼眸蓦地瞪大,猛然坐起身来,直直扑入秦恪怀中,将他紧紧抱住,软声道:“我梦见你……我担心你,你别怪我。”
秦恪哪里会怪他?心疼还来不及。
“我身上凉,你快躺下。”
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唯恐冻着容奚。
容奚果然一激,寒栗子竖起,却不愿离开秦恪,闷闷道:“你脱了盔甲,与我一起睡。”
他见秦恪眼下青黑一片,面色略有几分憔悴,便知他定许久未曾入眠,心中难受得紧。
今夜本就无事,只是先前秦恪担心自己惊醒容奚,本打算随意寻一处歇息,可如今,见容奚殷切邀请,他根本无从拒绝。
秦恪便利落褪去盔甲与外衣,入榻将容奚揽于怀中。
心终于安定下来。
在离开临溪时,他心中已被思念溢满,如今,他怀抱这份思念,只觉冰天雪地里,温暖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