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大魏未见之物,皆可说来听听。”容奚并不奢求。
金吉利摇首轻叹,“一时之间难以想到,大郎不妨宽限几日。”
容奚颔首,不再多问。
行路约莫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抵达胡氏工坊。
胡玉林立于工坊前,笑意盈盈,亲自迎接。
“大郎,郡王。”
容奚感激道:“今日借你工坊一观,多谢了。”
“你我不必见外,”胡玉林笑道,“若非大郎,我又何来此些工坊?”
言罢,他召来管事,领诸学子入工坊参观。
诸学童俱好奇观望,认真听管事介绍讲述,毕竟容奚布置了任务,参观工坊后,每人需交上一份观后感。
容奚此举,是为避免学童只知书本知识,脱离实践。
今日只是参观,他日还需亲自动手操作。
除学童惊奇之外,容连亦面露异色。
他从来只在学堂听夫子讲学,从未见过工坊匠人劳作,如今亲眼得见,只觉极为新奇,且心中竟生出几分豪情壮志来。
若大魏处处皆为工坊,玻璃等物尽入寻常百姓家中,该是何等富足!
一日参观毕,众人同归容宅。
回宅时,容墨依旧在院中勤劳削木,见众人归,理也不理,只顾埋头苦干。
容奚不禁驻足,观察半晌后,方道:“世人常用竹篾藤条等编织器物,你可知为何?”
容墨陡然停歇,抬首与容奚对视。
不过几息,他眸中光芒大亮,径直抛下手中活计,奔向自己屋子。
容宅众人早已习惯,不再惊奇询问。
翌日午后,辛娘子果然来访容宅。
“奴家见过容郎君。”
容奚于院中设棋具,笑问:“听闻吉利提及,你身世悲苦,投靠亲戚却被亲戚卖与六旬老翁,故欲投靠我,是否?”
“若能得郎君怜惜,奴家定忠心侍奉郎君。”辛娘子眼眸如水。
容奚伸手示意她坐下。
辛娘子听从,与他相对而坐。
“然自我离开临溪,已有月余,你亲戚尚算仁慈,并未将你许配六旬老翁。”
辛娘子心中一惊,正欲措辞解释,却听容奚道:“三局两胜,你若赢棋,可留在容宅,你若输棋,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
辛娘子颔首,“皆听郎君吩咐。”
二人开始对弈。
容奚本就聪颖,经秦恪这位良师点拨后,境界已然不俗。相比之下,辛娘子颇显力不从心。
她紧蹙眉头,世人皆言容大郎不擅六艺,唯具匠人之才,如今看来,倒是世人愚钝了。
二人厮杀片刻,辛娘子狼狈败北。
她额上已生细汗,故作镇定问道:“是奴家棋艺不精,不知郎君欲问何事?”
容奚慢吞吞收拾完棋具,忽取出一张图纸,突兀放于辛娘子面前。
“此人你可识得?”
辛娘子面色顿变。
作者有话要说:
容爹结局远不止于此,别看他现在可以安享晚年,其实他要经历的路还很长很长……至于是煎熬还是幸福,那就见仁见智了。
ps:我发现有的小仙女有些误解,我解释一下哈。
容连是庶子,是妾室何氏所生,跟继母不是亲生母子,所以继母如何,对他没啥影响。容墨是容奚堂弟,也就是说是容奚二伯之子,只是族中排行老三,为三弟。古代是宗族制嘛,基本不分家,就按族中排行叫。
第53章
画上之人, 正是此前突袭容宅,被容奚一箭穿胸的歹人。
辛娘子即便很快变幻神色, 也未掩藏住那一抹惊异。
她扯扯唇角, 低声道:“我不认识。”
竟是连自称都改了。
容奚笑而不语, 再取一图纸,置辛娘子眼前。
辛娘子已有所准备, 手指却反射性微缩一下,故作镇定道:“这位郎君相貌不俗, 莫非容郎君要替我说亲?”
“是你需回答我,而非反问我。”容奚收敛笑容,淡漠瞧她。
与秦恪相处日久,容奚也学出几分气势来。
他眉目冷漠, 倒令辛娘子愈加忐忑。
“容郎君, 我确实不识此二位郎君。”她迅速问道,“我已回答两个问题,不知你……”
“你方才回答, 是真是假?”容奚随意抛下第三个问题。
辛娘子愣怔几息,后突然起身,作势要转身离去,却被人拦下。
“辛娘子, 你若说实话,我可保你性命无忧。”容奚淡淡道。
护卫制住辛娘子, 秦恪迈进院内。
“你早就知道,故意诈我?”辛娘子蹙眉问。
容奚笑问:“你以为吉利很蠢?”
“吉利!”辛娘子惊讶瞪目, 后冷笑一声,“容宅还真是卧虎藏龙。”
“此前已有人恶意闯入容宅,你以为,我会放纵不知底细之人进入?”容奚起身至她面前。
“你可知,你同伴如今是何模样?”
辛娘子抿唇不语。
容奚笑得极温柔,“每日刺针入体,数月过去,他体内已有上百枚针,动辄便痛不欲生,可就是死不了。你如此美貌,莫非也想同他一般?”
两护卫眼皮抖了几抖,却发觉辛娘子比他二人抖得更厉害。
秦恪抬眸,侧首看一眼容奚。
“传闻容大郎仁善,我不信。”辛娘子困兽犹斗。
容奚忽轻笑一声,“传闻?传闻容大郎不擅棋艺,缘何你会输于我手?”
他眸光顿厉,吩咐道:“押下去,既不愿说,那便毁其容貌,日日扎针。”
护卫立刻拖拽辛娘子。
辛娘子奋力挣扎,直到被拖离院门处,方大声道:“我说!”
护卫顿住,看向容奚。
容奚一脸意兴阑珊,挥袖道:“罢了,我不愿再听,拖下去。”
护卫喉结滚动几下,容郎君实在有些可怕!
辛娘子直呼“我说”,却无人再理。
容宅众人听闻惊呼,俱探出脑袋来瞧,但无人示以同情,毕竟去年歹人欲擒郎君之事,尚历历在目。
须臾,容宅恢复平静。
容奚转首看秦恪,眉眼弯弯,“我扮得像不像?”
“像。”秦恪不禁弯唇。
其实一点也不像,生得这般容貌,哪里扮得了凶恶之人?
“索性无事,不若一同去瞧房子?”
新宅建于容宅不远处,墙体以青砖、水泥砌成,颇为稳固。工匠皆辛勤努力,技艺精湛,故进度极快。
家中木具也在请冯山打造。
离宅前,他吩咐刘和备些茶水点心,随自己一同送去。
匠人见到容奚与秦恪,纷纷恭敬行礼。刘和笑呵呵分发茶水点心,匠人皆感动异常,连连道谢。
食用完毕,干活越发出力。
回宅途中,刘和小心翼翼问:“郎君,您入住新宅后,老仆能否继续侍奉您?”
容奚笑道:“刘翁若愿意,我自当欢迎之至。”
刘和闻言,顿时定下心来。
数日后,容墨用竹条制好模具,并于双翼缝上桐油布。
他不擅针线细活,幸得大娘子郭瑶相助,方制好模具。
“不错。”容奚捧起飞行模具,赞叹一声。
模具半边飞翼约莫成人一臂长,以竹条搭建而成,翼形略带弧度,其上蒙一层布,成品看似不俗。
容墨目露期待。
“寻一高处试试。”容奚将模具交还容墨,起身迈出书房。
容宅其余人皆感兴趣,随二人一同去往山上。
如此一来,容宅唯余刘和与一些护卫。
后山虽不算高,但爬上去却颇费力气。容氏三子不过一段路,便已气喘吁吁,但相比容连、容墨二人,容奚表现已不俗。
秦恪扶容奚手臂,借其几分力,让容奚轻松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方抵达山顶。
金吉利金毛随风飘扬,展臂感受山间清风,似乎尚未爬够。
容墨、容连已瘫坐于地。
容墨手中模具,早在半山腰就被刘子实接手。
“二弟,三弟,你二人还需强健体魄。”容奚语重心长。
容连颔首,“阿兄所言极是。”
容墨依旧低首不语,不过众人也已习惯。
梁司文解开腰间水袋,递予容连,精神奕奕道:“饮一口润润喉。”
少年面颊红润,毫无疲惫之态,令容连大感惭愧,他接过水袋,坚定道:“司文,以后你每日监督我如何?”
虽此前他曾与容奚商议,每日一同晨练,然冬日实在寒冷,便未坚持。
如今夏日,再无借口推脱了!
若他远差司文,日后还如何……
“郎君,此物如何用?”刘子实忽然开口,打断容连臆想。
山顶有一处平地,容奚取出一面袖珍小旗测风向,后回道:“你依此方向,高举模具,从这边奔跑至那边,再顺风向,用力往山下抛掷。”
刘子实听懂,依言照做。
众人均起身,目不转睛。
刘子实高擎模具奔跑,风呼呼而过,似要撑起飞翼。
至终点,他聚满气力,拼命往山下抛去!
桐油布被风鼓起,模具俯冲而下,似无起飞之势,容墨眸中期待渐渐熄灭,低首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