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仔仔细细给沈凡擦了嘴边的水渍,礼貌说:“师么,俺是师傅刚收的徒弟。”
沈凡惊得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凌慕华正好端着一个灰扑扑的碗进来。
碗里装的是肉粥,还冒着热气。那味道当即勾起了沈凡的馋虫。
他肚子跟着唱起了空城计。
青哥儿软着步子,迈着短腿儿扑到床边上,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阿么,饭饭,吃饭饭,香香。”
沈凡脸都僵了。
凌慕华方才简短地解释了下两人现下的处境。
“那这里是哪里?”沈凡心里还挂念着沈阎罗,他手往怀里一摸,顿时后背都凉了,声音也陡然拔高起来:“我的画呢!”
凌慕华忙将沈凡按住:“画我守着,你先吃点东西,剩下的我们慢慢说。”
“你先给我看一眼。”沈凡急得要下床。
凌慕华无法,把怀里的画卷给沈凡看了,才哄着沈凡吃了碗粥。
饭后,沈凡又打起了呵切,凌慕华同阿土要去村长家,如今沈凡醒了,他便要先把同大夫叫过来给沈凡瞧瞧才放心。
阿土腿脚麻利,同大夫在凌慕华这里尝到了甜头,腿脚更麻利,都没让阿土拉,提了药匣子就奔了过来。
“哥儿这身子大问题是没有了,不过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里再给哥儿开些药,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免得落下病根子。”
第36章
“开的什么药?”沈凡探着脖子看同大夫写方子。
平日里同大夫看病是不写方子的, 就是写了, 村子里也没两个人认识。这回看在凌慕华那几百文钱上, 也佯装了一回。
“哥儿莫急, 待我写好了,自然会拿给你就是了。”同大夫笑眯眯道。
沈凡眯着眼:“那你写快些呗。”
同大夫笑眯眯地没说话, 有模有样地写了小一会儿, 才将宣纸递到凌慕华面前:“瞧瞧?要是没有问题, 我这里就开药了。”
他估量着凌慕华不识字, 对自己医术也是信心十足。
沈凡探着脖子:“给我瞧瞧给我瞧瞧。”
房字沈凡只瞄了一眼, 就懵了。
“我说大夫, 你这几味药的药性相互克制,没有开在一起的说法吧。”
同大夫脸一拉:“哥儿不懂可不要胡说。”
沈凡来劲了, 就着凌慕华的手臂坐起来,脸拉得比同大夫还长:“我怎么就胡说,我黑水……我老家的神医可是我半个师傅!”
一激动, 他差点说漏了嘴。
同大夫不见棺材不落泪, 将方子往怀里一收,黑着脸就要人。
沈凡翻了个白眼,阿土正好将他的药给端了过来。
阿土道:“同大夫,俺阿么刚醒过来, 昨儿个烧成那样, 脑子可能还是糊涂的, 你可别跟俺阿么计较。”
凌慕华也哄着沈凡先将药给喝了。
沈凡脑子的确有点晕乎, 伸手便接了药过来, 昂头一饮而尽,末了还潇潇洒洒地抹了把嘴。
就那股子潇洒劲儿,不知道的,恐怕还当他在喝什么琼瑶佳酿。
只这一碗药下去,沈凡便知道被眼前这庸医坑了。
“我靠,这庸医坑了多少钱。”想原身虽然无法无天,却是从小就跟花儿哥么学了一套半吊子医术的,这药的味道他尝着就不对。
“两百来文。”凌慕华老实道。
沈凡眼都白了,爪子把着凌慕华一身粗布衣袖,带着小颤音问:“你钱哪里来的?”
凌慕华轻咳两声,沈凡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
他可是瞧见了,身上原本穿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这钱从哪里来的,还用问吗?
凌慕华揉了揉额角:“钱已经花了,有效便成,我同阿土待会儿要上镇上一趟,你好生在屋里躺着。”
沈凡哆哆嗦嗦抬着指头戳凌慕华肩膀:“我的钱呢!”
外人在此,凌慕华又是一声轻咳。
沈凡直接拳头就砸了过去:“凌慕华你丫的,小爷的钱呢,你就给这个庸医了?你他娘的竟然给了这个庸医两百文!”
同大夫脸都绿了:“我说凌家哥么,没我两百文的药你能醒吗?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闹,我得告诉村长去!”
“村长你妹的,就你开的这药,二十文都是埋汰你,你丫的还钱!”
“嘿,阿土,可不是同大夫不给你面子,哥子,你等着瞧!” 沈凡竟是将同大夫生生气了走。
沈凡也方才知道喂自己的水的叫阿土。
同大夫前脚走,沈凡后脚就要下床找自己衣服。
凌慕华只得将阿土先知会了出去,财不外露这话他还是懂的。待人走了,方才将从沈凡衣服里搜刮出来的钱财一一摊了出来。
沈凡爪子倍儿麻利地向将夜明珠连带金叶子收进了怀里,死死按好,眼角还挤出了两颗亮晶晶的水珠子:“小爷攒点跑路钱容易么小爷,你丫的手脚倒是大方,就那庸医开的药,竟是些金银花过路黄,还两百文,给他五十文都是多的!”
“你方才不是说二十文?”
“人家看诊不得要钱啊!”沈凡瞪着眼吼回去。
凌慕华默了,合着二十文是诓人的。
沈凡把自己的身家清点了一遍,又听了凌慕华的报账,确定数目无误,才想起凌慕华所说的要上镇上,便问道: “对了,你说要上镇,上去做什么?”
阿土略带兴奋的身影在门外响起:“师么,俺们要去做被子。”
沈凡吓了一跳,拽着凌慕华的衣服,凑到他耳多边上:“你上哪里偷了两个儿子?”
凌慕华只得又将他二人暂时假装阿土青哥儿的新阿爹阿么之事说了。
沈凡脸上的表情颇为好看,视线贼兮兮落在凌慕华肚子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猫眼泪没了,倒是添了几分偷笑。
凌慕华知道他这德行,急着同阿牛办事,便将沈凡安置好,又唤了阿土同青哥儿回来。
“我会尽快赶回来,你莫要到处走动,若是有人来,便道身子不舒服,不迎客便是。”凌慕华叮嘱道。
阿土也跟着补充:“师么,俺们家很少有人来,来的人大多都是找茬的,你甭理会,等俺们回来。那些长嘴的么子们若是说了难听的话,你就当是猪放了个屁。”
沈凡“噗呲”一声笑了,瞅了眼阿土,还颇为顺眼:“走吧走吧,赶紧的。”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精打细算。
凌慕华哭笑不得:“只买些必须品。”
沈凡不甚清醒地点了点头,打了两个呵切,又睡了过去。
凌慕华同阿土速战速决,赶在天黑之前买了两床现成的被子,又给每人置办了两套成衣。
阿土眉眼都笑开了花。
上镇上凌慕华也才知道,他同沈凡被那激流带了不近的距离。这里已经不是黑水寨山脚下,而是木县下所属的木桥镇,他们所在的村子叫牛家村,村民多姓牛。
黑水寨的情况如何凌慕华不敢贸然打听,只在镇中留了王府的暗号,若是凌辰凌宇两人出来寻他,定能发现。
还马是阿土自己去的,阿土还自作主张带了一刀肉给村长,算是谢礼。
听说阿土阿爹阿么的棺材钱都是村长招呼人筹集而来,加上借马时短暂的相处,凌慕华也知这村长是个处事的人。
两人回去时,沈凡已经能下床了,他打着小心思不想让凌慕华追问那特殊的能力,便由着身上的病痛慢慢褪去。
晚上的饭还是阿土做的,沈凡有了胃口,整整吃了两大碗才作罢。
新床铺也铺了上,青哥儿在床上美滋滋打滚儿。
阿土缠着凌慕华学功夫。
沈凡在门口晃荡了两圈,就被凌慕华撵进了屋同青哥儿一起滚床单。
凌慕华采购的被子厚实,全是实打实的棉花,既柔软又暖和,青哥儿砸下去就是个小凹槽。
两人在牛家村修养了四五天的时候,整个牛家村都知道阿土同青哥儿有了一对新阿爹阿么。
青哥儿年纪小,喊沈凡阿么都喊熟了。
沈凡却惦念着黑水寨的情况,催促着凌慕华赶紧走人。
那画卷他也看过了,是一副画像,画里的人他没见过,只瞧着很是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阿么。
一听沈凡说要走,青哥儿眼珠子都红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扯着嗓子吼“阿么”。
沈凡也没带过孩子,凌慕华也是个不懂的,阿牛只得抱着青哥儿哄,四双眼睛瞪过来,沈凡有种干.了人神共愤的事情的错觉。
晚上青哥儿抱着沈凡就不松手,嗷嗷到嗓子哑了,才吸着鼻子睡过去。
阿牛将青哥儿揽到自己单薄的臂弯,拿背对着沈凡凌慕华,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沈凡这一夜辗转反侧,左右没想通自己做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情,戳着凌慕华的腰商量着给两个小家伙留点银钱过日子,他们一早就出发。
“明日再说,睡吧。”凌慕华安慰道。
夜里凌慕华守着床上的三人,听着门外的风声,心绪不宁。
经过几日的打听,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传闻霸道多年的黑水寨前日被官兵屠了寨子,放了把火,如今黑水寨成了一片狼藉的黑地。消息是从木县传过来的,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但这种消息,绝不会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