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装模作样摆了个谱，这店小二宛若抓着了救命稻草，急急求道:“小公子，你瞧这位爷可是你朋友？”
沈凡仔仔细细从上往下将落魄公子扫了个遍，愣是没看出来此人是谁，倒是被这人脸上的鼻青脸肿给逗笑了。
“哎哟，我说兄弟，你这脸挺花的哈。”
那人笑道：“是吗？”他打开手中的破折扇，瞧了眼凌慕华，口上却道：“看来小……公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沈凡现在是装的年轻汉子，他特意将“公子”二字拖出来说，便是提点沈凡，他的身份已经被识破。
可惜沈凡脑回路不大一样，听着“公子”二字还沾沾自喜了一番。
“贵人嘛事儿多，自然容易忘，哈哈。”沈凡笑呵呵道。
凌慕华揉揉眉角，憋笑不已。
这落魄书生却是急了，“啪”地一声将折扇和上，抬着下巴冲沈凡道：“那在下就提点提点小公子，新婚，软筋散。”
沈凡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仔细再仔细瞧了瞧，看了看。
“卧槽！”沈凡直接就跳到了凌慕华身后，抬着根小指头颤颤巍巍从凌慕华背后伸出来，满目惊讶：“你……你……”这人不就是被老爹扛回山，给他当第一号夫君那软绵绵的汉子么！
“不才正是在下，文千羽。”文千羽似笑非笑道。
沈凡眼白都翻了出来，掉头就往楼上跑。
文千羽悠悠喊道：“小公子可别忘了在下的饭钱。”
沈凡赶紧一个猛刹车，又匆匆下楼，一把将文千羽也拖了上，三人关进屋里，沈凡猴子似的锁住文千羽的脖子，将文千羽压倒在了长凳上，露出凶残的面容，威胁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我老爹没有？老实交代，否则让你死无全尸！”
文千羽只愣了下便被沈凡这话逗笑了：“本公子从黑水寨来，自然是见过沈寨主的。至于老实交代……这肚子吃不饱，如何老实？”
沈凡扭头看凌慕华，凌慕华将他从文千羽身上拉起来。
文千羽朗声笑着：“没想到轩——”
“砰！”
他这一声不曾说完，凌慕华凌厉的眼神便打了过来。
与此同时，被沈凡紧闭的门竟被一阵大力踹开。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同样鼻青脸肿的小石头板着一张娃娃脸，怒目而瞪。
第39章
“小石头？！”
“少寨主？！”
小石头反手将门带上, 探着双手迎着沈凡便奔了过去, 两人抱了个满怀。
“少寨主, 我想死你了。”小石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沈凡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把着小石头肩膀，急急问:“小石头, 我老爹呢？还有二爹三爹花儿么么他们怎么样？你们是不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小石头哭道:“少寨主, 俺是被大当家护下山的, 俺……俺也不知道。”
沈凡身形一个踉跄。
小石头将他扶住, 抽泣着说:“大当家让俺带这多事的汉子下山, 护着俺们下山便又掉头回去了。俺……俺要回去帮忙, 大当家不让，让俺带着这多事的汉子来找你。”
这多事的汉子文千羽摇着破折扇, 撩开破碎的前摆，稳稳坐下，举手投足与其儒雅的外貌大相径庭, 不像个蹁跹公子, 更似个浪荡小子。
“大当家神武盖世，想必此刻正火急火燎寻着少当家。”文千羽添油加醋道。
沈凡眼睛一亮，催着小石头:“小石头，你认得路吗？咱们赶紧回黑水寨！”
小石头也是说风便是风, 二人掉头拉门, 倒让凌慕华给叫了住。
“大当家何等睿智的人, 怎会坐守黑水寨等死？”
小石头了然点头:“就是, 少寨主, 大当家还叮嘱俺找到你后不要乱跑哩。”
几人如火的视线落在文千羽身上，文千羽折扇轻摇，薄唇含笑:“既然不在寨中，想必便是被抓做了俘虏，砍头悬于城墙，供万人唾骂就是了。”
沈凡算是听出来了，这文千羽是逮着丑话在说。
他撸起袖子，一个巴掌伴着残影甩了过去。
巴掌声清脆而响亮，打得其余三人目瞪口呆。
只听沈凡嚷骂道:“好你个小白脸，个受受脸蛇蝎心的，小爷今儿个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土匪寨子出豪杰！敢咒老爹，小爷呼不死你！”
他奶奶的，这人当初送上山时老爹可说了，那是记忆全无。他怎的看来，记忆全无是假，扮猪吃老虎才是真呢！
这文千羽也不是个能伸能屈的大丈夫，他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竟同沈凡扯起了皮。
两人从对骂到互喷口水，对得实实在在没什么水平。
凌慕华只得将沈凡提拉到一旁，小石头将文千羽拽到一边，供着两二年喘足了粗气。
“少寨主，你可别听他瞎说，大当家的肯定安全着呢。俺走的时候你做的防毒面罩都派上用场了，大家都戴着呢。”
沈凡喘足了气，狠狠剜了个眼刀子在文千羽身上，方才紧张兮兮问小石头：“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小石头夸张道：“当然有效果，俺们山上好多动物都中毒了，可兄弟们都没事呢，水哥儿带着山上的哥儿们制了好多面罩出来。第二批面罩花儿么么还会亲自改造，准没事儿。”
“那他是咋回事？”沈凡狠狠指着文千羽。
小石头挠挠头：“俺也不知道，那天大当家把你跟姑爷送走，便将他带给了俺，让俺带他闯下山。”他瞄了眼凌慕华，凑到沈凡耳边贼兮兮道：“少寨主，大当家该不会是还想着让这多事的汉子给你当夫君吧？可别呀，这汉子事儿老多了，还半点武功不会，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不中用，还比不得姑爷呢。姑爷就是糙了点儿，话少了点儿，可会疼人啊。”
两人嚼着耳朵，文千羽听不真切，凌慕华却是将两人的话只字不漏地收进了耳朵。
他敛着一双眉头看向文千羽，文千羽摇着破折扇，同样似笑非笑看着他。
待小石头同沈凡嚼完耳朵，两人的视线交流才打了个暂停。
沈凡又瞪了眼文千羽，他将凌慕华拉到一边，商量道：“小石头说老爹让他保护好这丫的，凌慕华，你放机灵点儿，想个办法把他嘴巴撬开，问他是哪里的，家里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手里捏了老爹什么把柄。记住了！”
凌慕华点头应是，又劝道：“大当家定然无事，你莫要过分担心。”
沈凡眉头皱起来：“行了行了，我知道，反正你看着他一点儿，咱们先让他跟着，要是他有个什么轻举妄动，你就——咳——”沈凡发出一声抹脖子的声音：“懂不懂？”
凌慕华看了眼文千羽，方道：“听你指令。”
四人叫了些饭菜到房间，顺便交换了手里的消息，确认了两点：一是黑水寨确实被人明面上围攻了，不过那是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天明发生的事情，围攻黑水寨的是官兵，据说是朝廷派来的。二便是官兵们虽然号称攻下了黑水寨，但黑水寨的人却一个没有被抓到。
文千羽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不漏半点口风，沈凡不信他，倒也不在乎。反正来日方长，总能给他憋出来。
他心暂且宽了下来，依着小石头所说，老爹是让他不可轻举妄动，他琢磨着如今不但有凌慕华这个武力值爆表的人在，还多了个武功高强的小石头，便打算继续往黑水寨靠近。
四人就地歇息了一宿，第二日启程时，文千羽便不走了。
他如今换上了新的衣裳，买衣裳的钱自然是沈凡出的，小石头身上不过可怜巴巴的几十文钱，甭说买衣裳，若非遇着他二人，便是吃饭都难。
文千羽端坐于床，盯着手中的破折扇，不依不饶：“想我好歹也是一介文人，怎可手持破折扇在大街上流窜？小公子既馈赠了衣裳，何不再慷慨解囊，配送一副折扇？”
沈凡呸了一声过去：“就你还文人，你不说话都没人把你当人看。爱走不走，不走拉倒。小石头，我们走！”
三人先行走出了客栈，却听文千羽在客栈内朗声道：“各位可想听书？本人腹中有一则土匪霸山被官缴的故事，不知合不合众位口味？”
沈凡低咒一声，踹了凌慕华一脚：“气死小爷了！”
文千羽这把折扇算是坑上了手，再上路时却又开始叫嚣。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本公子当年的折扇也是玉为骨，今日这……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说是不提，一路上的哀声叹气却不曾断过，引得众人频频回头。
沈凡忍无可忍，气得掉头同文千羽当众斗殴起来。
小石头凌慕华又是一番劝架。
将两人分开时，沈凡左脸也吃了一拳头，微微发红，文千羽更是发丝凌乱，配上他阴柔娇媚的脸，若非是个汉子，便说是个刚受了欺凌逃至街上的哥儿也是有人信的。
凌慕华轻手碰了碰沈凡脸庞的揍痕，背着沈凡凌厉地眼神便打在文千羽身上：“文公子堂堂一个汉子，竟用这些手段欺负一个哥儿，可知“颜面”二字何写。”
文千羽微一愣，接着道：““颜面”二字何写，轩——呜——呜呜——”他瞪圆了脸，却除了呜咽声，再也发不出别的声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