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听不懂的谈话后,木枫听到了两个关键词,旭王,以及,冉家是旭王的人。
尽管不知道晏无咎要他听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和四海一勺自杀的主厨的关系,但木枫凭着直觉,直接摸去冉珩的书房。复刻了一份乔迁请帖。
出了冉府,晏无咎对他伸出手:“拿来。”
按照规定,木枫不该把这份东西给他的,可是他却松了手。
晏无咎看了地址一眼,不出所料地笑了。
“这是谁?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木枫忍不住问。
晏无咎对他眨了下眼,笑容温和又纯然,却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隐秘:“大人,可以信我吗?”
木枫有些想不清在那片刻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不管信不信,他也不该贸贸然就这样带着一众龙鳞卫的人,任由这个人的意思,闯入那个请帖所述的府邸。
但是,他偏偏就是这么做了。
或许是因为,他在屋顶上听到的话。冉珩所说的,那个让晏无咎不得不避难加入龙鳞卫的理由。那个仅仅因为攀附上旭王,便公然放言要灭晏无咎满门的人。
木枫不是个徇私的人,那时候,他也没有想那么多。
或许,他是想了。想着为那个人做一出狐假虎威。
毕竟,晏无咎是他龙鳞卫的人。没有人可以威胁龙鳞卫的人。
直到,他们在这个姓马的书房,搜出来一本名册。
名册上,有他们断掉的线索。
木枫猛地看向晏无咎,眸光冷静又锐利:“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种东西?”
晏无咎眸光平静,寡欢无趣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四海一勺的主厨,我碰巧见过。”
在柳珣安置他的那个别院。
“我还知道,柳珣大手笔,排场极大地宴请的神秘客人是谁?”
木枫:“龙鳞卫都查不出来的人,你怎么知道?”
“是吗?”想起什么,晏无咎失笑,淡淡地说,“因为那个人就是我啊。”
木枫目光一冷。
“不过,我刚刚发现,同一时间,他还见了别的人。别紧张,跟我没关系,那个别的人,才是你们要找的人。”
木枫问出心中疑问:“你怎么知道,那个别的人,是谁?”
……
木枫回神,听到贺兰凛和那个叫素光的幕僚说着什么。
贺兰凛平静地说:“此人行事出人意料,过于胆大妄为,不是大功,便有大过。仅仅凭借龙鳞卫查找谋逆,就把洛阳城的风波和禹城皇商更迭的事情联系到一处,认定这个冉公子和此案相关。若是没有从那个姓马的家里搜出来这份名册,他的行为就是公报私仇。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
素光呵呵笑了两声:“学生倒有不同看法,龙鳞卫尤其是玄字旗,行事本就不拘一格,这人倒是刚好合了路数。依学生看,此人直觉敏锐,眼光独到,看事物的角度有别于常人。身处如此逆境,却能在短短几日,绝处逢生,实在不能只归咎于运气和大胆。”
贺兰凛面色如水,神情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却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这幕僚不紧不慢道来:“谁人有这样的魄力,倾家荡产只为铺一条面见大人的路,走龙鳞卫的路。大凡地痞流氓得势,缠上了便是毒疮跗骨。那姓马的泼皮可是旭王的救命恩人。此人一入龙鳞卫,竟是连一夜都忍不得,直接斩草除根。虽说欠缺些城府忍性,这般魄力狠辣,作为神兵利刃却是极好的。”
贺兰凛极淡地笑了下,笑容几乎没有漫上脸便消失了:“岂止是斩草除根。如此傲慢放肆,何曾将那个人放在眼里过。若是只处理姓马的无赖,有千百种法子,他却独独选了最迂回的这一条。”
素光笑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贺兰凛眼里一丝深意,手指沉吟一般轻敲:“要么,这人是个疯子,享受亲自动手除去仇人的快意。要么,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就都只是龙鳞卫。那个姓马的,不过是顺手除去的杂草。”
幕僚若有所思:“那依大人的看法,他是哪一个?”
贺兰凛看向木枫,神情始终冷静自持:“清理的时候,他亲自动的手吗?”
木枫怔然摇头:“没有。他去书房翻了东西。发现了那种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活口。我下令的时候,他眼都没有抬。我出去的时候,他好像有些为难。说,看见血会恶心。”
贺兰凛轻嗤一声笑了,难得有其他表情:“少爷脾气。”
木枫也这么想。
想起晏无咎面无表情看着摆放在马家的匾额上的尸体,问他,那些人的命,是算在姓马的头上,还是晏无咎的头上?
“算在我的头上。”木枫平静地说。
龙鳞卫的人把那个姓马的摆成对着尸体跪下的姿态,伪装成江湖仇杀。
在冉珩看来,这是晏清都所为。如此,未免,有些阴暗可怕。
如此打岔,贺兰凛也松动了些:“给他连升三级,但是暂时不要做别的变动,还是跟着你。看着他。”
木枫以为是看着他不要胡作非为闯祸,心下一松应下,退了出去。
仅剩下幕僚和贺兰凛的正堂,这个叫素光的幕僚问道:“执行计划的话,这个人最是合适不过。大人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出场机会的敌人下线了,恭喜啾啾升官发财,绝地反击。
写不完了,明天见莲莲~
第44章
木枫从贺兰凛那里回来, 逡巡了一下没有看到晏无咎的身影, 问闲聊的人:“人呢?”
有人朝湖边抬了抬下巴,感叹道:“现在的新人真是厉害。果然是贺兰大人点头放进来的人, 我居然当真以为是看在瑾少爷的面上。”
木枫板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朝着湖边走去。
湖边的唐风亭台内, 晏无咎双腿交叠平放在长椅上, 背靠着亭柱, 微微侧着脸朝着湖面那一边, 不知道是在看风景出神,还是睡着了。
木枫一走进, 晏无咎便准确地回眸看来, 那目光纯净看不出丝毫倦怠,也没有多少热情。
“你私自离队的事, 贺兰大人不知道。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奉了我的命令。”木枫平静地说, “你去做了什么?”
晏无咎失笑,缓缓眨了下眼睛:“为什么要瞒?旭王的恩人死了,总要有个怀疑的人选。否则,他们迟早会联想到龙鳞卫。怎么看,也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 不是吗?既然如此,自然是该找个合适的目击证人。”
果然是只要片刻不看着,就会闯下弥天大祸的人。
木枫沉默不语,半响:“龙鳞卫的身份不能暴露, 你现在没有官身也没有背景,姓马的活着是个滚刀肉,死了确实一名不文。但是别忘了,旭王既然用他掩人耳目,私下勾连百官活动,他出了事,旭王那里一定会确保没有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泄露出去。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灭口。”
晏无咎微笑,笑容没有到达眉眼:“我知道。”
木枫冷静地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想到后果怎么处理吗?”
“想过啊。”晏无咎笑容漫上些许绚烂来,不慌不忙,“如果你是旭王,你会相信一个肆无忌惮灭了王爷救命恩人满门,还大摇大摆留在案发现场,这样一个嚣张狂妄之辈,是个普普通通的无名之辈?还是相信,他的背后另有倚仗?”
木枫眸光锐利,片刻之前的正堂上,贺兰凛对晏无咎的评断在耳边浮现。
晏无咎长眉略挑,三分浅笑作十二分的绚烂,矜傲又清狂:“谁会是我背后的那只老虎呢?崔家,副相,还是崔家和副相后面的云妃,皇帝?总有一个可以用来扯这张大旗。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人前,就有的是人会替他们补全。”
果真是,胆大妄为。
“他们会查。”
晏无咎失笑,眨眨眼,从容不迫:“那不是更好。查出来具体的对手,摆在明面上的,不管看上去有多无坚不摧,都有的是办法可以找到弱点来逐一击溃。可若是查不出来,黑暗里未知的强敌,岂不是更可怕。”
木枫定定地看着他,尽管他知道,这个人的话是对的,却不能欣慰赞同。
“聪明,野心,胆识,一个人可以选择其中两个,却不能三者都占全。不然就要危险了。不是危及自身,就是危及天下。很久以前,太子被废的时候,当今是这样说的。”
木枫板着脸说完,补充了一句:“你的意思,我会转告贺兰大人。”
晏无咎看着他的背影,笑容缓缓退去:“现在,我是休沐了吗?”
木枫脚下一停,嗯了一声:“一会儿封赏会下来,连升三级作从六品。不能对外显露,但危机时刻,可以报我的名字。”
晏无咎笑容消失,面无表情的脸上无动于衷,如潮水退去,露出被笑容掩盖的凌厉清狂,还有矜傲无趣。
他要那些做什么?那些可从来都不是他的目的。
晏无咎径直出了贺兰府。
回了他在洛阳下榻的幽静小筑。
夏管事看到他回来,高兴得遮掩不住:“少爷你可回来了,大喜事啊,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