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非他能活到孩子羽翼丰满。不然,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会是旭王登上那个位置。
毕竟,很多年前,废太子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旭王就已经是不输于他的候选者了。
如果那个无赖的贵人是旭王。即便旭王不知情,也有很多人会愿意为了讨好那个人,来顺手解决他的仇人。
破案了。
晏无咎抓着冉珩的手,唇角扬起,一点一点笑了,绚烂的笑容铺展开,像是繁花盛开的春日,笑容过于绚烂华美,以至于显得晦暗又凌厉。
就像是,临水的繁丽桃花,化作万千刀尖。
晏无咎的笑声低低的,一点点愉悦,挑了挑眉,这样看着人,轻佻又放荡。
冉珩深呼吸,心跳和血液还是无法冷却。
“晏清都,你……”他不知道想说什么,极力不去想不该想的,“想好了吗?如果你成了冉家的人,他不会,也动不了你们。无论是牢里的你父亲,还是季家……”
笑着的晏无咎打断了他:“为什么?因为你也是旭王的人?冉家也是旭王那一边的?”
冉珩看着那双蒙着薄薄笑意,绮丽到像是藏着危险的眼睛。明明很美,可是却觉得,只要忍不住再踏上一步,就会溺死其中了。
距离太近,以至于冉珩不太清楚,自己心里那种不该有的杂念有没有流露出来。
但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眉眼越发冷淡。好像自己没有感情一样。
眼神,声音,却温存:“是。满朝文武,绝大多数人,都是。”
晏无咎松开他的手臂,退后一步,笑意缓缓敛去,直至似笑非笑。
他微微挑眉,那百无聊赖之下,嚣张凌厉的眉眼,似是轻佻嘲弄,似是阴翳无趣。
眸光冷冽,却是笑着的,有一种,不甚经心的矜傲。
他缓缓眨了下眼:“冉珩,清苑县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晏清都是个什么人?”
当然有。但冉珩觉得,他们说得都不对。
晏无咎转身,眸光依旧看着他:“你的运气很好,今天我心情不错。”
他回转头去,径直离开了这里,头也没回。
冉珩站在原地看着,没有阻拦。
他在晏无咎的眼里,看到了狠厉。明明桃花怒放,却像是万千寒刃,经过身边。
晏无咎的眼里,有杀意。
但是,为什么?
冉珩没有想明白,直到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他被一则消息叫醒。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完了,有人猜到了,那明天给糖次~
第43章
晏无咎走后,冉珩枯坐半响才回了房。
后半夜朦朦胧胧睡着的时候, 被匆匆赶来的下属敲门叫醒。
等他赶到事发现场, 便看到黎明前黑暗的苍穹下, 火光中的废墟。
任谁也看不出来, 就在今夜之前, 这里还是连绵的雕梁画栋, 碧瓦朱甍。
庭院的空地上,依次整齐摆放着一具具尸首。尸首下面依稀看到匾额上的马字。
最前面那个, 极为显眼, 一眼就可以看见。因为,一脸惊恐的死人是跪着的。
冉珩没有看一眼,眉宇神情凝重, 直视前方。
前方是几乎拆成废墟的正堂,只剩下几面空墙, 但华丽的地板上还好端端地摆放着会客时候的桌椅。
跪地死去的主人曾坐在气派的太师椅上, 气焰嚣张,目露轻蔑, 却是沐猴而冠,阴毒笑着要晏家鸡犬不留。
然而, 现在他却死了。
坐在他那张太师椅上的,是个一身孔雀蓝锦衣的青年。对方斜倚着椅背,一手撑着额角。矜贵的眉目垂敛,睫毛投下的阴翳,显得那双眼睛狭长又静谧。
俊美沉敛的面容, 在这样可怖的背景下,像是只在夜里绽放的花,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就已经夺目慑人。
那个人静静地看着,庭院外隔着尸首注视着他的冉珩,就像是等待的久了,百无聊赖,意兴阑珊,以至于有些无趣。
冉珩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想起两个时辰前的会面,意识到,他好像并不了解这个人。
“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等的人终于来了,在晏无咎耐心耗尽之前。
他翘着的腿放下,从容步出残留几分豪奢的正堂,不紧不慢走到冉珩面前。
无动于衷的眉目,疏淡华美,透着几分索然无味。心灰意懒似得,那眸光淡淡,并无杀意,也无狂妄,甚至于锐利,只是如夜色微凉。
让人看了,会忍不住觉得寂寥。
尽管,明明知道,在他背后就是白骨血色。
冉珩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干涩的唇:“你做的?”
晏无咎可有可无轻慢点头,眨了下眼,意兴阑珊的样子:“很意外?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清苑县的人都知道,晏无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回想起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候,我好像也告诉过你了。”
是的,冉珩记得。
这个人站在他身边,有趣地低声说着,错了,晏清都该是跋扈傲慢、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阴险狠毒。
他这才侧首去看,望见了一张清狂无辜的面容。
这个人没有骗他,所有这些词汇,今夜这前后两个时辰,他终于都一一领教。
冉珩面无表情,深深地看着这张,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分毫张狂狠厉表情的脸。还是像传世古画一般,神秘引人。
他轻呼一口气,自嘲一样短暂地笑了下:“我竟然没看出来,到现在也难以置信。”
两个时辰前在冉家府邸,他提起这个姓马的无赖的威胁,这个人还一副按捺惊惶的平静。结果两个时辰后……
冉珩看着孔雀蓝锦衣纤尘不染,连一丝血腥煞气也没有的晏无咎,想起他眉睫微颤的刹那脆弱,无法将他和周遭寸草不生的可怖联系起来。
晏无咎却笑了,他缓缓眨了下眼,笑容的幅度并不大,像个矜贵无辜被娇惯宠坏的小少爷。
小少爷眉眼笑意淡淡,看着冉珩:“啊,你误解了,那时候,我是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当然,我也不生气。”
晏无咎微笑温和地说:“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他说了要灭我晏家满门吗?我没那么小气,你看,我也灭他满门就好了啊。”
他想起什么,叹息一般笑了下,精致的下巴向那个人跪着的地方微微一侧:“啊,我忘记了。他的一家三口,好像两年前已经被他拐来的女人灭门了呢。今日一家团聚。”
晏无咎的笑意渐渐加深,笑容轻薄又绚烂,神秘又轻佻,缓缓轻拍三下,赞叹鼓掌。
华美的眉目微微一扬,晏无咎笑着说:“我这个人,向来悲观厌世,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不过,那位姐姐倒是让我见识到了。你妹妹若是有她一半,也不会被人杀了。”
冉珩猛地从迷障中醒悟,失魂落魄的神情瞬间锐利,紧紧盯着晏无咎:“你说什么?”
晏无咎唇角翘起,眉眼轻佻散漫,笑容绚烂又无辜:“不是你说的,她死的时候,手里攥着半张纸,写着我的名字。怎么就没想过,另外半张去了哪里?”
冉珩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骤缩。
案发现场,他还是第一个看见的,的确没有另外半张。只可能是,凶手带走了!
等他回神,眼前火光燎原,却已经不见了晏无咎的身影。
“晏清都!把话说清楚。晏清都……”
冉珩四面张望,看到隔着橙红焰火,那个人眉目矜傲淡漠,回眸一眼,便无趣似得收回,转身离去。
他立刻追上去,像追着混沌噩梦里的幻影,不远不近,越来越远,在灰蒙蒙的天光里,终于失去最后一点痕迹。
……
贺兰府。
贺兰凛下手左侧,坐着一个文士打扮的儒雅中年男子。
右侧是木枫。
贺兰凛端坐高位,垂眸看着手里的卷宗,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素光也看看。”
那儒雅文士便称是,双手接过,不过几息间,便皱起眉,脸上却是笑了。
“恭喜大人,觅得如此良才。”
木枫正襟危坐,随时待命的武将一般。
贺兰凛看着木枫,脸上喜怒不显,在这平静的目光下,叫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注意起来。
“放松些,你们做得很好。”贺兰凛宽慰地说。
岂止是很好,龙鳞卫追了一个多月的点子,死在收网之前,已然是打脸。他亲自出手,也没有抓到浓雾里断了的线。
这个叫晏清都的人,算起来才加入龙鳞卫不过一天,不但抓到了接头的人,连那条大鱼都拽出了水面。
木枫听了贺兰凛的话,向来严肃板正的脸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微微垂首:“属下有罪,没有遵照龙鳞卫的行事规章……”
贺兰凛抬手止住:“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规矩了些。规则是为了确保事情做得更好,不是为了限制自己的。”
“是,大人。”木枫的唇抿紧,眼神冷肃。心下忍不住想起,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
晏无咎带着他去了一个低调的府邸,是二品大员青州牧独子在洛阳的下榻之处。
那两个人居然认识,似乎还有一段恩怨。木枫着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