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剑破绝对不会毫无根据就跑来试探他的,所以,诸葛霄对那次自己的不打自招并无任何自责。
而且,对于风剑破的发现,他灵光一闪,选择顺水推舟,乐见其成。
因为,从他三年前辗转叫高胜雪得到那本秘籍再给自己开始,诸葛霄就没过永远保守秘密,不对外展露武功。
他迟早是要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的,既然风剑破发现了,那就发现好了啊。
毕竟,他得给晏清都更多一点提示,对于晏清都选择的风剑破这一临时合作伙伴,当然也不介意透些线索。
这些都无关紧要,可是,不过是稍稍久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却叫诸葛霄错愕。
什么时候开始,晏清都和那个叫焚莲的僧人,是那种可以亲亲抱抱、黏黏糊糊的关系了?
出家人不该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戒色禁欲吗?
好生气。
更生气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这种好像和游戏关系不大的事情生气?
那段时间,在封庄养病的日子,就算是自愿受的伤,他自己下的手,自然知晓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可诸葛霄还是,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虚弱多病,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时日。
晚上总是睡不着,白日的时候困倦多梦。
有时候梦见小时候,有时候梦见晏清都。
梦里他都是一个旁观者,远远的看着那些跟现实全然并不相符的事情发生。
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醒来的第一时间,他把记得的片段,誊写在纸张上,勘定成册。
无论是和晏清都有关的梦境里,作为旁观者感受的奇怪阴郁的心情,还是现实里,想到晏清都和那个和尚超出他预料的亲密,没由来的隐怒气闷,都叫他发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所以,封庄那段时间他刻意的没有再去关注那个人。
直到,他发现崔家隐藏在旭王部下中的那批人,意图顺着旭王之前的计划对陪陵出手,将计就计,将旭王一军。
坦白说,这的确是一招妙计。
他当初引诱旭王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未尝不是抱着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局面的心思在看戏,但是,当时他可不知道,晏清都会成为旭王的人,会全权负责陪陵之事。
他们想炸陪陵随便,想陷害旭王也好,他都心情愉快,可是,晏清都在这里。
他当然没有想要保护晏清都,这本就是他带给晏清都的游戏,他只是忍不住,又一次继续游戏。
所以,把白漆吴那里隐隐透露出的消息,稍作分析,转手卖给崔家。
再远远的,看着崔家设局偷袭,看着晏清都和风剑破遁入陪陵。
晏清都的反击很漂亮,可是,诸葛霄并不如此前开心。因为,突然觉得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并不知道他。那个人,怎么还没有来找他……
那个人身边有个讨厌的和尚。
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看着。
他并没有将风剑破放在眼里,就算他并不喜欢风剑破对晏清都的维护,不喜欢风剑破试图对他们游戏进行破坏的行为。他游刃有余,三言两语就足够应对。
当然,七月十六日那时候,他想杀掉风剑破也是真的。
谁叫他乱说话?
谁叫他莫名其妙说喜欢晏清都?
都没有说过什么话,甚至都不了解那个人是什么人,喜欢什么?
嗤,不外乎是见色起意。
晏清都的确生得很好看呢,可是,完全没有他本身来得更有吸引力呀。
本心说起来,诸葛霄不太开心这一点,过于出众的容色吸引来了太多无关紧要的人,那些吵吵闹闹、熙熙融融的人和声音,或多或少吸引走了晏清都的注意,叫他们迟迟不能互相看见。
否则,晏清都完全可以更专心,早一些找到他的。
有时候,诸葛霄甚至想送晏清都一个面具,但他又苦恼于,什么样的面具才配得上。
……
花市长街上,本是诸葛霄约了晏清都来见面的。
他知道风剑破在身后跟着自己,或许还有别的人,但他并不在意。
看到晏清都亲密地倚靠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妖僧,言笑晏晏说着轻佻情话的时候,他就突然知道,事情早就失控了。
朝着连他也不知道的方向裹挟而下。
但诸葛霄并不在意,因为,他自己也失控了,很久之前就开始了,最严重的是,他一点也不想纠正呢。
只觉得,满街流光溢彩、香气氤氲,叫人气闷。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晏清都从未对任何人那样轻佻蜜甜的笑过,知道晏清都从前风流放荡堪称西门大官人再世,却从来身姿端正仪态矜贵,才没有和人当街拉手,更不会懒懒倚着人,相反,这个人明明最讨厌别人觊觎他颜色了。
他朝和晏清都约定的地方走去,倒要看看,晏清都为什么对那个装模作样的妖僧特别。
难道雨霖铃蛊毒认主了,不只是主人控制宿主,宿主和主人之间还会双向控制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迷宫的秋千上坐着一只生气的狐狸。
狐狸很聪明,狐狸很狡诈,狐狸很邪恶。
狐狸是有很多张面具的坏蛋。
秋千高高荡起来的时候,越过迷宫的墙,可以看见,一只啾啾猫在朝他走来。
狐狸一荡一荡……月亮升起来了,迷宫里的啾啾猫不见了。
哦,啾啾猫睡在恶犬伪萨摩的背上,他们回家了。
狐狸拆了迷宫直直追上去,甚至等不及选一张面具。
于是,被猎犬发现了……
第111章
饮风阁是临近花市长街的, 唯一的一家茶楼。
因为很多人都认为,隔壁长街的花香袭来会混了茶性,使得茶味不正宗。
大体上来说, 鲜花该配烈酒,而茶宜清淡雅致。
但这家茶馆的主人却反其道行之。
诸葛霄微笑, 温润和煦, 对坐在他面前的晏无咎说:“因为他觉得, 正是因为每时每刻风带来的香气都各有不同, 所以即便是同一种茶, 每次来喝的时候,滋味也有微妙不同。如此,每一次都是一次别致的,永不会再现的回忆。此间虽是饮茶,实则是饮风。所以,叫饮风阁。”
“很有趣, 茶的滋味与别处确有微妙不同。”
在他说话的时候, 晏无咎将手中饮了一口的蒙顶甘露, 顺手递给一旁眉目静敛, 仿若四大皆空的僧人手里。
诸葛霄眉梢微微一冷, 看到那对周遭一切都视若无睹,明明是冷漠孤僻,却伪作空灵超脱的妖僧,自然至极的将晏无咎饮过的茶喝下。
“这位大师好生眼熟。”
晏无咎神情舒缓,有些懒懒的, 就像是难得出来与友人相聚。
闻言他散漫抬眼,熟稔的口吻随意说道:“不就是你们之前查的那个案子吗?记性这么不好。”
诸葛霄微微恍然,笑容温雅:“原是焚莲大师,是在下记性不好,大师有礼了。”
僧人眉目垂敛,双手合十,声音清淡,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那张俊美贵气的面容,稍稍收敛了眉骨的犀利,可以说是圣洁禁欲,也可以说是冷淡孤傲。
僧人微微抬眼,淡淡看了眼诸葛霄,神情眸光都空无一物。
但是,也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讨厌这个人,诸葛霄瞬间脊背绷直,他直觉,这个人也很讨厌自己。
不,不只是讨厌那么简单。
诸葛霄从那刹那空寂的眼神里,看到了更危险冰冷的凉意。
晏无咎淡淡一笑,眨了一下眼睛,似是百无聊赖:“怎么,孤禅寺那边的案子,六扇门还没什么进展?我怎么听说,好像跟宫里的某个娘娘有关系。东方说呢?”
是的,虽然晏无咎早就知道东方肖就是诸葛霄。诸葛霄也已经知道,晏清都和风剑破临时结盟,很可能已经从风剑破那里知道了自己的真身,对自己已经有了防备警惕。但是,就像此时此刻,两个人依旧作至交好友状一样,他们两个都默契的不约而同选择,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呢。
诸葛霄好脾气的一笑,眼眸温润,如青竹映水,如清风和光:“六扇门的风大人和小高大人,的确查出了一点新的线索。但是,案件还在侦破阶段,在下也不敢妄言。六扇门那里,孤禅寺灭门一案,焚莲大师的嫌疑虽然尚未解除,但想必很快也会查清真相了。只是,在下不知无咎从如何知道,事情跟宫里的贵人有关?”
晏无咎似笑非笑,眉睫垂敛复又轻抬,如蝴蝶羽翅,声音懒懒的:“前几天有事入宫,遇见了小高神捕。”
诸葛霄可不觉得,以高小楼的性子,会告诉晏无咎这些。
但他也没有拆穿,含笑顺着话题,轻声叹息:“难以置信事情会跟云妃娘娘有关。”
晏无咎眉睫一顿,笑容微深:“是吗?那东方原以为是谁?”
诸葛霄笑得越发温雅无害,眸光澄澈,轻轻地说:“在下更好奇,无咎如何想。”
晏无咎眉眼笑意萦绕,眼眸半敛不甚专心看着他,含笑的声音轻且低,有些蜜糖半融的甜:“他们说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不如你来看看我,叫我听听准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