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朗冷笑着看着一脸神清气爽的周三。
现在逃不走,日后总有机会的。他会慢慢等,等着元宝虾从这小县城传出去。
转眼已过新年,新春伊始,可不知怎的,今年春日竟一反常态,下起了大雪。北部许多州府,甚至闹了雪灾。
其中便包括滁州,随州,闵州。
秦厉这些日子愁眉不展,毕竟这五年时间,北部六州除了滁州之外,都在他手。
若不出意外,今年开春后,便打算渡江过江州,这次雪灾来的忒恼人。出行不便,耽搁生意且不说,百姓受灾,一旦闹僵起来,他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圣远堂的人似乎已经到江州了,若叫他们先与高家达成协议,我们的处境就被动了。”秦四说道。
这些年秦厉一直没有放松对圣远堂的调查,经过梁纪的事儿,他肯定那个躲在秀山村的宁先生与圣远堂有着密切的联系。
或许,这个人甚至是圣远堂真正的堂主。不过此人自五年前消失后,便杳无音讯。
五年前温朗几人的失踪,那位宁先生参与了多少,还不得而知。不过从当时的调查来看,他似乎元气大伤。
而梁纪的所作所为,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他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么自然而然的,他们也知道了温瑾是谁。
虽然劫了温瑾的人走的是北石坡,表面看上去是京里那位发现了他的踪迹。毕竟当时容琪回来,随行的官员众多,再加上韩宜江的谨慎性子,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暴露。
所以,他派人前往京城查访温瑾的下落。当然,也没有放过圣远堂。
因为最先识破自己身份的,是梁纪。
所以宁淮如今很憋屈。
梁纪失踪五年,也是五年前开始,他的圣远堂愈发艰难。韩宜江固然知道些蛛丝马迹,也与他们周旋了不短的时间。但五年前莫名出现的那股势力,让宁淮怀疑,梁纪背叛了他。
本来在随州安插的各方眼线,在这几年的清洗中,基本所剩无几。连他自己都被逼回了滁州大本营。
还有灵山那事儿,原本想用火逼迫秦厉想起往事,却不料,火势凶猛,直接将人给烧死了!如此一来,他若要找到先皇留下的东西,几率就更小了。
这场雪灾,来的巧,也不巧。巧的是,雪灾席卷北部三州,灾难过后,北部必元气大损,到时便可趁机取势。不巧的是,雪灾来的太快了,江州方面还没有结果,他的时间非常紧迫。
与圣远堂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秦厉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圣远堂总部在滁州与随州交界处,从圣远堂的动向来看,他们对江州高家很感兴趣。确切的说,是对江州高家的船感兴趣。
江州四大家族,高,蒋,裴,樊。高家为四大家族之首,富甲一方。作为朝廷钦定的商船制造商,高家的地位无人能及。
蒋家掌漕帮,蒋家大小姐乃是高家家主的发妻,高蒋联姻,在江州只手遮天,就连知府都要避其锋芒。
樊家人呢,本是蒋家的管事,在高家主纳了樊氏女为妾后,樊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蒋家一落千丈,漕帮渐渐由樊家掌握。其后,蒋氏失足落水亡故,高家后宅便由樊氏掌管,樊家人一帮乌合之众,借着高家的势,水涨船高。
相对来说,裴家便更低调了。裴家做的丝绸生意,与另外三家并无冲突。倒是裴家公子与高家小姐青梅竹马,成就好姻缘。
听说高家主十分疼爱长女,一百二十抬嫁妆,红透了半个江州城。其后,对于裴家的生意,也多有照顾。不过,因着高大夫人的事儿,这父女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秦厉眯起眼睛:“秦四,既然圣远堂的人找上了樊家,那咱们,就派人去裴家。”
“裴家?主上,高翡是外嫁女,纵然高家主再疼爱女儿,也不会如此轻率。更何况,那漕帮可是在樊家人手里。”
秦厉笑道:“你也知道漕帮在樊家手中啊。”
秦四有些不懂。
“想想当初的蒋家吧。一山不容二虎,当初高家主纳樊氏女,是不想蒋家太过强盛。扶持一个樊家与蒋家抗衡,如今樊家成了蒋家第二……我想,那高家主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比谁都响。”
秦四深以为是,旋即眉头紧锁:“如今北部这样子,主上怕是不能动身了。”
“叫秦大去,希望这次,他不要让我失望。”
五年前的事儿,因秦大一时失误,没有及时料理了曹成和楚家军内部奸细,间接导致了温家悲剧。若非温言说了句好话,秦大此时早已成了尸骨一堆。
不过,责罚是免不了的。
之后,秦大一直被晾着,这几年辗转各地,试图找到温家几位公子的消息。此时,人刚好在湖州。
第78章
屋中暖炕上,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盘膝坐在炕上,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摞账簿。那公子将一本账簿摊开,一手打着算盘,一手执笔写些什么。
只见他红润的嘴唇轻抿着,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对手头的账簿有些不满。
屋外是大雪纷飞,望不到边际。屋中却是暖意蔓延。几案旁的暖炉氤氲着雾气,将他的面容趁的愈□□缈。他抬手伸向茶杯,却不料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言言,茶凉了,我重新沏一壶来。”
温言惊喜抬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你看的认真,便没有打扰。怎么,瞧你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么问题?”
温言摇摇头:“也没什么的,只是这大雪忒凶猛,耽搁了不少生意。生意倒是小事,我就是担心,照这种情况下去,这场大雪过后,怕是要闹灾荒。北部五州你才刚刚平定,就出了这事儿……”
秦厉拍了拍温言的肩膀道:“还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担心。随州闵州方面我已经着人提前防范,幸好这些年咱们手头屯田不少,再加上灵山脚下那一片山地,手里的屯粮足够。最坏不过灾后疫病,我已命千金堂备好药材。只要有粮有药,百姓也不会暴动,放心吧。”
“如今滁州也遭了灾,恐北越那边会有所动作。”温言道。
“月前,楚清河已经拿下阳平关,楚玉绣留守下河军镇。两处互成犄角,即便北越打过滁州府,我也绝不会让他们踏过阳平关。”
“嗯。对了,温玉最近可还好?这天寒地冻的,真是叫人担心。”
秦厉笑道:“温玉这小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八岁就被我送去灵山,如今已过五年,人结实了不说,这武艺也精进不少。秦十八跟他对阵,都要小心应对。况且,温玉本就是读书人,聪慧机敏,跟着军师学习兵法,能学以致用,融会贯通。眼下虽青涩了些,不过假以时日,必成一方大将。”
温言也笑了笑:“原本还指着温玉考秀才呢,没想到……”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造化。”秦厉知道温言又想温朗几人了。
“嗯,我都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儿,担心是另一回事儿。
“好了,不是还要看账簿,我陪你一起看。时候不早了,早早看完早早歇息。”
秦厉说着,脱了鞋袜,在温言身边坐下,从身后环着腰,一股暖意瞬间席卷温言全身。
秦厉在温言腰身捏了捏,叹了口气:“还是这么瘦。”
温言垂眸:“这叫身材好。”
秦厉嗤笑一声。
温言扭了扭身子道:“你这样,还怎么看账簿。”
“这样怎么了?暖和啊。”秦厉低头看了眼温言红纷纷的耳尖尖,笑道:“言言,你心里想什么呢?”
温言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我能想什么,是你想多了!别说话,看账!”
屋中旖旎之情不断,气温持续标高……
“咳,你……”温言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言言,我们来咯吱咯吱吧。”
温言:“……”
很久之后,秦厉从炕柜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一股淡淡的清幽香气叫人精神一振。
温言每每看到这个瓷瓶,都会想起傻子元宝做的那些让他气的牙痒痒的事儿。他这张老脸,早就丢的一干二净了。那陈六指不定背后如何嘲笑呢。索性翻过身去,不睬他。
秦厉在他耳边轻笑:“都这么多年了,还别扭呢?”
温言用被子蒙上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秦厉开怀大笑,掀开被子将温言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好听的声线在寂寂黑夜尤为悦耳。
雪依旧不停,悄无声息。
“主上,陈县急报!”
秦厉一骨碌翻身坐起,他预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随州陈县下辖几个村庄,百姓穷苦,本就没有储备多少粮食过冬。如今灾难一来,大雪封山,更是半点吃的都没有了。
眼下已过立春,不如隆冬那般严寒,大雪落地,有不少都已开化。许多村庄因大雪厚重,房屋被压塌,百姓流离失所,全都涌入县城。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疫病,陈县已有不少百姓染了风寒,发高热,引发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