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敏城心口一跳,他猛的回头看了眼韩瑭。
韩瑭一身军装,红色战袍迎风飘扬,他站在城楼上,手高高抬起。
“圣上有命,北越残暴,侵我山河,毁我家园,我大楚将士当勠力同心,共同抗敌!”
赫连敏城目眦欲裂,提枪指着韩瑭:“你们算计我,卑鄙!”
秦厉冷笑:“我大楚的国土,岂容外族人践踏,是吧,韩将军。”
韩瑭看着秦厉,抬起的手用力的放下:“杀!”
容琪呆愣的坐在马上,周围惨烈的厮杀和震天的吼叫,似乎与他无关。从被困阳平关开始,他就一直在怀疑。今时今日,他终于明白了。
韩宜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什么为信王修王陵,他不过是以此为饵,将所有人都引诱到这里。
自己自告奋勇为信王修陵,却联手秦厉,暗度陈仓,招兵买马。殊不知,这一切都在韩宜江的掌控之中。
朱淮与韩瑭勾结,企图以北部四州为诱饵,钓北越出兵。自己则趁机渡江逃往江州。只留他们与北越相博,待到两败俱伤,再由韩瑭收回四州。
而韩宜江却将计就计,多割让了两个州,就让北越彻底倒戈,任由北越,朱淮,还有秦厉三方势力残杀,他则坐收渔利。
此法虽残暴,但又不得不说,这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只是苦了北部无辜百姓,才遭雪灾,又经战火。
这个人,谋算人心,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愧是大楚最年轻的丞相,这份心智,果真无人能及。
秦厉拍了拍容琪:“别郁闷了,你看,我这不是赌赢了么。韩宜江算计人心,我们也可以。瞧,赫连敏城像条疯狗似的咬着韩瑭不放,咱们热闹看够了,也该撤了。”
于是,在韩瑭的怒视中,秦厉好心情的朝他拱了拱手:“韩将军,保重!”
“楚清河,率五千军,回防阳平关。容琪,你回随州去,若情况有变,立刻去红袖馆找秦四,安排咱们的人撤离。”
“温玉,我们去找你二叔。”
温玉策马上前,与秦厉并肩,重重的点了点头。
————
淮州温记酒楼。
掌柜的看着眼前两个小萝卜头,又惊又喜。
他知道他们东家一直在找这两个孩子,若不然,也不会到处开酒楼了。
可问题是,这两个孩子,不信他!
偏偏大小两东家早几日急匆匆走了,人不在这里。
“温少爷,咱真没骗你,我叫阿九套车,送您二位去江州,到了江州就能见到东家了。”
“不成,万一你们把我俩拐卖了怎么办?”
“那,那您二位在哪儿住着?告诉老夫一声,老夫已经给东家去信儿了,等东家来接人,成不?”
“不成,万一你们派人追杀我们怎么办?”
掌柜的左右说不通,焦头烂额的。送信儿一来一回也要好几日。他请二位少爷在酒楼后院住着,这二位死活不肯。
掌柜的腹诽,既然说什么都不信,那这俩孩子找上门来,有什么意义呢?
温瑾扯了扯温凌衣袖:“哥哥,咱们怎么办呀,你都说了,柳少爷打包回来的虾子,跟温朗哥哥做的是一种口味。那这酒楼肯定是温朗哥哥的啊。”
温凌摇头:“不对,上次的口味对,这次又不对了。”
掌柜的这个冤哪:“少爷,您有所不知,前几日是咱们小东家掌勺,奈何江州有事,东家回去了。如今做菜的厨子,是小东家的徒弟,这味道自然是差了一些的。”
掌柜的口水都快说干了,这二位就是不肯跟他走。
“容我们考虑一下。”温凌扬起下巴,拖着温瑾走了。转头又恶狠狠对掌柜道:“不准跟踪我们!”
柳嘉宣接了单活计,是江州的。因扶风口码头一事,江州一带耽搁了好多生意,这才叫柳嘉宣捡了个漏。
好不容易联系到了一个大商户,柳嘉宣觉得机会难得,便准备亲自往江州去送货。
忙活完回家,两个小萝卜头正在前厅等着他,手里端着一杯茶,笑眯眯的看着他。柳嘉宣莫名有些心慌。
“你们这是……”
“柳哥哥,这些日子叨扰你了,我们就要回家去了,这杯茶,权当是我们对您的滔滔谢意。”温凌小嘴叭叭说道。
柳嘉宣正口渴,也没多想,接过茶一口喝了。
谁知温凌突然变脸:“柳哥哥,听说你明日去江州?带上我们一起,路上不要耍花招,不然……呵呵,我们可是在茶里下了毒的。”
柳嘉宣好笑的看着二人,心道,这是话本子看多了。
刚要转身回屋,忽觉下腹一阵剧痛。
“我说了,茶里有毒。”温凌仗着胆子走到柳嘉宣身边。“只要你听话,不会害命的。也别想着抓了我们严刑拷打,这毒我们没有解药,只有到了江州找到我们的人才有。”
柳嘉宣简直哭笑不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不过对于温凌的‘威胁’,柳嘉宣可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这俩小的要往江州寻亲去。左右也是顺路,带上他们也无妨。
“成成成,我带你们去江州。”
温言收到掌柜的来信,已是两日后,叔侄二人大喜过望,速速派了人去淮州接人。不曾想,却扑了个空。
眼下是关键时刻,韩宜江也在江州,若是叫他们发现了温凌温瑾,后果不堪设想。
温言发动裴家人沿途探查踪迹,没有注意到,一辆满载布料的马车已经驶入了江州城。
“解药都给你了,你别再跟着我们了!”温凌对身后的柳嘉宣说道。
柳嘉宣笑笑:“谁跟着你们了,我是去温记酒楼找人的!”
说话间,柳嘉宣眼前一亮,挥舞双臂大喊一声:“温言!”
温凌温瑾猛的回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简直如遭雷劈!
“二叔!”
温言猛的顿住脚,看着长高不少的温凌还有怯生生站在他身后的温瑾,眼眶瞬间湿润了。
相遇总是如此猝不及防。
“还真是……”柳嘉宣挠了挠头。“问这两个孩子,他们什么也不说,若早知道是你侄子,早在淮州的时候,我就把人给你带去了。”
温凌撅着小嘴儿:“我们一路被追杀,差点儿就没命了,可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温瑾跟着点头:“哥哥说得对。”
温言一把扯过两个孩子,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受颠沛流离之苦。
“都是二叔不好。”
亲人重逢,泪满衣衫,叫柳嘉宣这个旁观者也有几分泪目。
“好了,总归是找着人了。”
温言抹了抹眼泪,起身朝柳嘉宣致意:“谢谢你了,嘉宣。”
温言如此称呼他,叫柳嘉宣有些诧异,转而又有几分欣喜若狂。温言这是,认同他了。
“诶,不,不谢不谢。”
温朗还在裴家等消息,见温言带了人回来,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温言没有掺和,由着三兄弟‘互诉衷肠’。他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北部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如今秦厉与秦十八在冀州城汇合,与靳冲对峙。
韩瑭在楚清河的支援下,击败赫连敏城,削其首级,送给了北越皇帝。
北越皇帝见首级,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尤其北越此时尚未立储,众皇子开始夺嫡之争,北越内斗,五年内,绝不会踏入大楚半步。
眼下,外敌已退,温瑾也找到了。他们也是时候表明立场了。
就在温言思索该如何渡江时,韩宜江送了一封帖子。
三日后,漓江见。
只有短短六个字,所有人对这帖子都莫名其妙,不知韩宜江打的是什么主意。
“海庄主到了么?”
秦大答:“今晚便到,海庄主只有两艘商船,匆忙改成战船,战力不强,每艘船可容纳三百兵丁。”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温言转头看了眼乖巧的温瑾,有些人,生来就肩负责任和使命,该承担的,早晚要承担。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温言登上战船之时,方才知道,今日收到帖子的,除了他,还有很多人。
他遥遥望着从大月港驶来的战船,秦厉一身黑衣,身姿挺拔,无论他身边有多少人,温言总是能第一眼就看到他。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温言一身素白衣衫,在浩渺的江面上,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坚韧倔强。
从对方的视线中,他们看到了思念,担忧,安抚,还有希冀。
一切都会好的。
从南面缓缓驶来一艘巨大战船,船上设有城楼,女墙边上站着一位紫袍男子。尊贵中带着一丝慵懒,他高高在上,藐视一切。
“韩宜江。”
温言看着这位大楚皇帝,心绪翻飞。想当年,他初来这里,韩宜江刚刚登基。他那时想的还是吃饱穿暖不饿肚子。不过是平头百姓,这些大人物离他还远着。
没想到,时过境迁,经历种种之后,他竟也在这场纷争中,占有一席之地。
第93章
三艘战船在漓江水面中心位置停下,除此之外,外围还有众多普通商船,船上站满了围观的人。有江州官员,同韩宜江一同出巡的朝廷官员,还有江州有名望的商户等。高振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