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特意没有开照明灯,地上铺着厚厚的玫瑰花瓣,藏在里面的小彩灯像星星一样细细密密地闪着光,看起来就像一条瑰丽无比的红色星河。
他们在观景台的位置坐下,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和苍蓝天幕,窗内是浓浓的玫瑰和红酒香气,熏得阮锦棉晕陶陶。
“棉棉,”陆崇叫了他一声,脸上带点笑意:“生日快乐。”
“谢、谢谢。”
服务员把生日蛋糕推了出来,那可真是个大蛋糕,阮锦棉站起来比划了一下,只比他矮半个头,底层有两个他那么宽。
然后穿着维尼熊、米老鼠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到他面前,几十份礼物几乎要把他埋起来了。
阮锦棉兴奋得涨红了脸。
贫苦出身的他何曾见过这等排场,他想,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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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阮锦棉就知道自己立了个巨大的flag。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阮锦棉被七七的无限复读大法闹醒,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不情不愿地问:“几点了啊。”
“八点半。”
“搞咩啊大哥,”阮锦棉痛苦地捂脑袋,“你知道我昨晚上喝了多少酒和他yin乱到多晚吗,求你做个人。”
七七非常平静:“快给我起来,准备送死了。”
“啊?”阮锦棉晃了晃一脑袋的浆糊才反应过来:“哦哦,是不是要开始虐我啦?”
七七迟疑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迫不及待……”
阮锦棉一脸惭愧:“实不相瞒,我真的觉得被包养的生活太荒淫无度了。几乎每个礼拜都要解锁新姿势,实在是吃不消啊。而且不上班虽然很爽,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有点无聊诶。”
这时陆崇接了个电话,阮锦棉隐约听见了“崇哥哥、机场、接我”几个词。
“嗯,好,我马上过来。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等我电话,知道吗?”
阮锦棉半张脸埋在被子装睡,悄悄地问七七:“是他喜欢的人打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我这两年来从未见过的宠溺和温柔啊。
陆崇很快就洗漱好出了门,阮锦棉想了一下,没有起来送他。
他正考虑要不要再赖会儿床,自己的手机便响了。他举起来一看,是医院打来的。
“阮诚的家属对吧,麻烦你现在马上来一趟医院,对,事情有点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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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锦棉的爷爷在去年已经做过了一次手术,手术还算成功,但因为发现治疗得太晚,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了。老人大半年来一直住在医院做保守治疗,谁都知道不过是在熬日子,只是阮锦棉不肯放弃。而现在,终于恶化到医无可医的地步了。
“他现在这个状况做什么都没意义了,我们只能建议将病人带回家照顾……”
阮锦棉沉默了一会儿,问医生:“我爷爷他,大概还能有几天?”
“最多一礼拜吧。”
“宿主、宿主?”
阮锦棉猛地回过神来:“啊?怎么?”
他走出医生办公室以后就一直靠着墙发呆,七七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阮锦棉摇摇头,抹了一把脸,默默地下楼去办出院手续。
大厅窗口前的队伍排得有点长,阮锦棉站在队末茫然无意识地向外张望,然后他就看到了陆崇——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抱着一个人快步往里走的陆崇。
阮锦棉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只是崴了一下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啊。”
“都肿成这样了当然得来医院,有没有点舞蹈家的觉悟,对自己的身体要爱惜一点。”
“OK,我的错,接受教育。”
阮锦棉站在门口看陆崇和那个气质出众的青年聊天,他们语气亲昵熟稔,明显是相交多年,陆崇的脸上甚至一直带着轻松浅淡的笑意。
“崇哥哥,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青年发现了他,对视的瞬间阮锦棉想起了陆崇经常夸他的一句话:“真是双漂亮的眼睛。”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陆崇会包养他了。
“你怎么在这。”陆崇皱着眉走到门口。
阮锦棉视线飘忽,没有看他的眼睛:“我来看我爷爷。陆……陆总,我想跟您告几天假,回家照顾老人。”
“去吧。”陆崇不甚在意,随便打发了他,便回去盯着医生给青年处理扭伤了。
阮锦棉的声音几不可闻:“谢谢陆总。”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青年发问:“那是谁呀?”
陆崇随口道:“一个员工。”
第4章 他与白月光3
阮锦棉没带爷爷回乡下老家。
家里的老房子又潮又破不适合病人居住,讨债的还时不时会去砸门,阮锦棉揣着卖身钱回家接爷爷去医院的时候就差点碰上了,他现在不想冒险。
好在陆崇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他都没动,完全够他在附近租套不错的公寓暂住。
老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是放心不下唯一的孙子。
“棉棉啊,你这房子得租不少钱吧?”
阮锦棉笑笑:“这是我们公司自己盖的楼,员工租有优惠,公司还给住房补贴,不贵的。”
“哦哦,那就好。”老人点点头,又叹口气:“可惜我们棉棉还太小,爷爷看不到你结婚生娃啰。”
“爷爷……”
老人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是殷切地叮嘱道:“爷爷知道你孝顺,但是爷爷走了以后你可不能乱花钱听到没有?墓地啊啥的千万不要买,现在村里头的地也不便宜了。你呀自己多攒点钱,现在挣钱多不容易,你总说你们老板照顾你,可他还能关照你一辈子不成?平时要踏踏实实工作,钱得多存着点。爷爷到时候烧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什么都不许做,知道不?”
阮锦棉低着头没有说话。
“棉棉乖啊,听爷爷的。”
他努力冲爷爷露出一个笑:“好,我都听您的。”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阮锦棉还是十分手足无措。
爷爷吃完午饭后一觉睡到了傍晚,难得能安安稳稳地睡上几个小时,醒来时老人的精神相当不错。
他晚饭吃了一小碗鸡蛋羹和蔬菜鸡肉粥,饭后还让阮锦棉搀着到阳台坐了坐。
阮锦棉还太年轻,不曾经历过死亡,没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他觉得很高兴,爷爷这样的精神状态至少还能撑个四五天吧,他还可以想着法地再给老人做点好吃的,再陪老人聊聊天。
晚上他坐在床边照顾爷爷入睡,不知不觉间自己也睡着了。
半夜他被冷醒,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肩颈,又弯下腰帮老人掖被角。突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伸手摸了摸爷爷,已经是冰冷的了。
阮锦棉浑浑噩噩地联系人将爷爷的尸体送到火葬场。
离开时他的包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瓶。
午后的红日惨惨淡淡地挂在天空,散发不出半点温度,萧瑟北风吹得人脸生疼。阮锦棉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才想起来:“我是不是该回陆崇那里了?”
虽然他这些天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过。
七七犹豫了:“不然,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没事。”阮锦棉面色平静,紧了紧围巾,拦下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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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锦棉没有陆宅的钥匙,在大门口按响门铃后等待片刻,有佣人来帮他开了门。
他走进熟悉的客厅,看到陆崇穿着浴袍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
陆崇瞟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阮锦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茫然道:“我爷爷死了。”
“死了就烧掉,跟我说干嘛。”陆崇嗤笑一声,“刚好,你去客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桌上那张卡是给你的,里面有一百万。东西拿了就走吧,以后不用来找我了。”
“为、为什么……”阮锦棉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陆崇不太开心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阮锦棉:“还能为什么。小家伙,我一直以为你还挺聪明的。”
阮锦棉沉默地上了二楼。他的东西很少,主要都是些衣服,他想留在这里肯定也会被扔掉,还是带走吧。至于陆崇送的手表之类的奢侈品他一向都好好地收在柜子里,现在也不打算去拿。
倒是那张卡,阮锦棉犹豫了一下还是带走了。
他实在是穷怕了。
走出客房后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主卧门前。
房门没锁,一拧就开了。
他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床上有人在睡觉。
他又轻轻地把门带上。
下了楼,走到客厅,陆崇还在那儿自娱自乐。
阮锦棉踟蹰片刻,向他道别:“陆总,我……走了。”
陆崇没有理会,倒是楼上传来了男子的喊声:“崇哥哥——”
“来了,宝贝。”陆崇马上回道,然后起身往楼上去。
他从阮锦棉身边大步流星地经过,扬起的风让阮锦棉的发梢飘了一下。
这是现在,阮锦棉所能达到的,和他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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